轻飘飘的声音听在吴君钰耳中仿似惊雷一般，直把他三魂七魄都轰了个干净。“蓉儿，蓉儿，你听我解释……”他脑子一懵，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脚就要追过去。吴君钰并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铁板钉钉的事儿，他嘴皮子再利索也不可能把黑的说成白，更何况梓蓉也不是傻子，可他潜意识的觉得不能让梓蓉离开。然而他才刚追到门口，就被横伸出来的一只粗壮手臂给拦住了，却是箫满铁塔似的堵在门前。沈娘子的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抬着清冷的眸子望向吴君钰，“吴公子，这里是沈家，”由不得你撒野。吴君钰愣愣的站在那儿，脸色青白，“夫人，我……”“吴公子，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解释就没什么意思了，”沈娘子叹了口气，眸中冷意越发的重，她又扫了万妈妈一眼，冷冷道：“合谋污害良家女，这是个什么罪名，两位当知道才是。”此言一出口，万妈妈和吴君钰均是一惊，大雍律法有定：奸污良家女轻者杖二百流一千五百里，重者斩首。当然，一般人就算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正经去去衙门敲鼓鸣冤的，吐沫星子淹死人，姑娘家遇到那种事情本就糟心，若是在闹得人人都知道，连家人都得跟着被戳脊梁骨……若是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姑娘家便是想要悄悄嫁人都不成，这才是真正毁了呢，心疼孩子的没几个会如此做，不心疼的更是不愿意为一个毁了清白的姑娘连累家里名声。说白了，万妈妈从事特殊行业这么久，手上染的处子血用刀子都刮不干净了，可还没真遇上事后会鱼死网破闹的。是以，她根本就没考虑过大雍律法的事儿，莺歌搭上苏半山之后就更不考虑了，可是现在……万妈妈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对自己今天来的这一趟无比后悔，“沈娘子可不能血口喷人，这事儿的根儿在苏半山头上，和我可没半点儿关系。”沈娘子按着手臂上的内关穴，缓解着胸口的闷堵，她今天是真气着了。自己的女儿被欺负成那样，哪个当娘的能不愤怒？可此事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梓蓉这一辈子就毁了，所以，再愤怒她也得保持理智，得权衡得失！沈娘子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端起桌上提神的参汤慢慢饮，因着她身子不好，炉灶上一天到晚都热着这个，以防随时要用，江梁心细，刚才见她心绪波动的厉害忙去盛了一碗端上，如今，不凉不热刚刚好。万妈妈见她慢条斯理的喝着参汤，仿似对自己并不在意，虽然知道这只是给人施加压力的一种方式，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苏半山的例子近在眼前，她可不认为自己比一城知州的腰杆子粗，更何况今儿这事儿根本不用沈娘子耍什么手段，只要坐实了，她自然会吃不了兜着走。她扫了眼垂头丧气的吴君钰一眼，整个人精神气全无，仿似被人抽了魂魄似的，根本就指望不上。万妈妈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说来沈娘子怀疑我正常，可、可这事儿我是真冤枉，沈娘子不妨想想，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沈娘子揭开眼皮望她，“难道万妈妈还要坚持说直接给蓉儿下药的就是此人么？”不是你……那你为何急着找人被黑锅？这不摆明着心虚么？说完，她扫了眼万妈妈身后立着的几个婆子，那几个粗壮婆子正为自己身上出了破绽而心虚，察觉她的目光，纷纷低了头。“我、我这不是怕你误会么？那天出事之后我的确是查过，可、可没查出来，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万妈妈跟斗败的母鸡似的，底气虚得很。沈娘子并不看她，而是不慌不忙的将最后一口参汤饮尽，瓷碗搁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脆响，而她的声音并不比这个大，“怕我会疑心你，所以才急着找个替死鬼么？”说完，自己便轻笑了声，“这也难怪，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总要追究的，而你的嫌疑又最大，万妈妈放心，我身子虽然不好，眼睛还没瞎，有些事情看得清楚，此事的起因全在苏半山，我不会迁怒，万妈妈今日来这出戏说来也是看重沈家。”若是什么能耐都没有的软蛋，万妈妈自然不会费这功夫。万妈妈本以为她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万没没想到竟是如此好说话，又是诧异又是欣喜，刚才一番惊吓让她身上出了层薄汗，粘糊糊的颇不舒服，她却顾不得，怕沈娘子会改了主意，她忙道，“沈娘子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了，沈姑娘对我家莺歌有救命之恩，我报答还来不及又岂会害她？至于苏半山……我要是肯帮他做缺德事，那天就不会让人给你送信。”苏半山想要贴告示重赏对知州府不敬之人的消息是她让人送给沈家的，她若是想要帮着苏半山为恶，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沈娘子道，“万妈妈说的有道理，”她略一点头，脸上的冷意淡了许多，“刚才我那罪名不罪名的也就是一玩笑，你不必太当真，这样，今日之事就全当没发生过，还请万妈妈保密，若是我从别人嘴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那我也少不得要将玩笑当真了。”最后半句话说的很轻，然其中威胁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原来是怕自己将事情泄露出去怀了她闺女的名声，万妈妈这才彻底放心，自然忙不迭的答应，只要她有顾忌就好说，见沈娘子面露疲倦，她也不耽误，再三道歉后便要带着自己的人告辞。苏瑞身上的伤很重，沈娘子没让她把人带走，而是留下来治伤，万妈妈知道她这是没全然信任自己，也不说什么，临了，还留下二百两银子，只说是给苏瑞的伤药银子，沈娘子推辞不过，便也让人收了。很快，厅中便只剩下了吴君钰和一明。沈娘子在椅子上坐着等了一会儿，吴君钰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惦记着楼上的梓蓉，并不想多和他厮缠，便道：“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若是没有，我就不多留了。”吴君钰的嘴唇颤了颤，“夫人，我……对蓉儿是真心的。”声音很紧，仿似随时都会断掉。沈娘子轻叹了口气，“所以呢？”“夫人能否……再给我一个机会。”旁边站着的一明不由哀叹，自家公子真是死心眼儿，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哪里还有挽回的余地？吴君钰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自取其辱，沈家人是什么xing子他已经见识了，可……他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