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就一次,因为……”凤墨略微迟疑后方道,“你也瞧见了,我传消息或送东西进去容易,然里面送消息出来则困难得多,加之我不可能在雎鸣县滞留,是故平时洛王的消息都是由顾幸带给我的,另外陵区建有风水墙,除执岗的兵卒外,还不时的有巡陵甲士,我和顾幸也是研究了很久,配合洛王送出来的交值时辰列单,方才找到能进入陵区接近寝殿的法子。”“但还是出了点意外,不是吗?”“要说意外……”凤墨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被你猜中了,然我以为与其说意外,不如说我可能有点草木皆兵了,其实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无甚大碍的。”“噢?讲来听听?”“我进入陵区接近寝殿的过程都还顺利,洛王也支走了王妃正在寝殿内等我,但没说几句话,我便听得外面似有动静,忙和洛王一起吹灭了寝殿的灯,后来传来叩门声,是王妃的婢女,说是良哥儿不好了,让洛王过去一趟,此时亦隐约听见了良哥儿的哭声,洛王答应下,又跟我交待了几句,随后为防良哥儿的哭声招来巡陵甲士,洛王便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衫,让我穿上,跟他一起出门各自分头走,这样万一我撞到巡陵甲士,天黑灯暗隔得远的话,没准儿还能蒙混过关,也免得将我当刺客或盗陵人拿了。”“唔。”竺紫琴悠悠道,“听上去确实算不得意外,那你为何说自己草木皆兵?”“觉得太赶巧了,怎不早不晚我刚进寝殿没多久,良哥儿就不好了?”“是啊。”竺紫琴看了凤墨一眼,“可你又觉得不该怀疑洛王妃什么,毕竟每次传送消息,洛王妃也是知晓的,加上王妃跟着王爷一起吃苦受罪,都这么长时间了,本该夫妻同心才是。”凤墨点点头,“王妃粱晗的祖父是先帝倚重的枢密使,父亲梁经兆又曾为殿前承宣使,梁家一直都是王爷的支持者与追随者,虽说因受牵连梁经兆已被点去西北涂州做防御使,然梁家于朝廷社稷的功绩摆在那儿,皇上除将其贬职外,并未过多为难梁家,王妃又怎么可能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儿来呢。”“点去西北做防御使?涂州背后便是平梁王贺兰遥的地盘,平梁王又是皇上强有力的靠山,皇上这是将梁经兆置于平梁王的眼皮子底下嘛,稍有异动,梁家两代苦心经营的基业瞬息则可毁于一旦。”“就算有异动,也只会是为了洛王啊,我的意思是,梁家无大忧,王妃不存在因梁家而受人所制的可能,加之良哥儿又在自己身边,天天看着,所以她绝无帮着外人对付洛王的理由。”“好吧,暂不说王妃了。”竺紫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四年前便离开了洛王,除洛王本人外,还有谁知道你明里为赏金猎人,暗地里是受洛王差遣,替洛王收集各方消息以及查探各地方官员的动向的?”“你怎么知道洛王差遣我做的事儿?”凤墨心头大惊,满脸的不置信。竺紫琴轻轻笑道,“洛王一直在为登基做准备,忽受先皇冷落乃至削夺他的势力,难免不做更坏的打算,他需要掌握更多的消息和清理更多盘根错节的关系,打击自己的政敌,排除掉被先皇彻底当做弃子的隐患,这么简单的推断,紫琴尚不至于猜悟不透吧!”凤墨垂下眼帘,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听不出他是表示不满还是表示承认。“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竺紫琴催促道。“应该没有什么人知道。”凤墨暗暗将所有可能性都估计了一遍后道,“即便当时洛王身边有些认识我的人,可洛王一直说我是不辞而别,另谋高就了,再者我改名换姓,和洛王府的人几乎全无接触,每次洛王都是单独与我会面,会面的地点由洛王决定,四年过去,洛王身边的人一换再换,还有谁会将我和洛王联系起来?我这边,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也只有沈榭。”“顾幸呢,他不是跟你相熟吗?还有王妃?”“顾幸和我不熟,当时洛王得知被人弹劾,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告诉我了几个人的名字,要我在束手无策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可以找这几个人帮忙,其中就有顾幸。”“所以你未必像你所说的那样信任顾幸?一定要亲自到玉蟾口确定你们设的点没出问题?”“不,据我接触,顾幸的确忠信耿直,我是担心他受我牵连,才一定要来看看的。”凤墨顿了顿又道,“我料到你就会问及王妃,王妃嫁给王爷之时,我已离开了王府,虽我不清楚王爷是怎么跟她提及我的,然王妃从未见过我却是事实。”“也就是王妃很可能只知有你这么号人,却不知你就是凤墨,凤墨就是你?”“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要不那晚王爷为何会支开王妃?”“洛王果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竺紫琴望了望前方,“走吧,路已经很平缓了,咱们还是上马吧。”有一句话竺紫琴没有说出,她本来想反问凤墨,洛王是不是戒心甚重,哪怕对自己的亲信,哪怕对最亲近的人,都是有所保留的,然出于某种顾虑,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信赖固然是最危险的一种感情,但也要分情况分人分时机,要是洛王本就是深怀戒心者,那促成他错误相信了某件事的,就不是人,而是这件事本身所带来的利益诱惑,至少,不单单是人的问题。这个人是在洛王能够有限度信任的范围内,获知消息的途径亦合情合理,不至令人生疑,再加上秘录本身是香饵,难怪洛王会冒着极大风险,约见凤墨。“我猜……”两人骑马小跑了一段路后,竺紫琴提高声音对凤墨道,“现在还没有迹象表明你已经暴露了,可约见洛王,你得想出个更安全的法子来,因为这一次的风险,绝对要比上回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