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行至府门前,凤墨望着将周府团团围住的十余名衙差,低声对竺紫琴道,“如此大动静,深更半夜这么多人照得火光通明,莫非余宗北知道了什么,是来拿我们俩的?”他心底对青长英会交待出什么还是没有底儿,故忐忑之余亦暗自戒备,且想好了万一情况有变,他说什么也得先保护着竺紫琴逃离缉捕。“不用惊慌。”竺紫琴亦压低声音,从车内钻出来道,“若是来拿咱们的,刚才一路的衙差早呼涌而上将我们就地制服了。”噢,对啊,凤墨恍然醒悟,他是太过紧张,竟忽略了衙差们仅是观望而无动手的意思。“凤老弟?你们去哪里了?怎才回来?”凤墨刚将竺紫琴扶下车,此时从府门内走出一人,见及立刻扬声招呼他们道。凤墨回身,忙抱拳相揖,“易捕头,你也在?”“你二人倒是逍遥,去何处品茶论酒了?”易洪只当是兄妹俩开溜着出门寻乐去了,故也未深疑二人的晚归,他一边半开着玩笑,一边朝凤墨他们走来,近至跟前儿,易洪换了正色道,“凤老弟啊,府衙大牢里出事儿了,我家大人正在会客堂候着,等少夫人收拾停当,好请她去衙门询话儿呢。”“府衙大牢?”凤墨看了竺紫琴一眼,回脸道,“那和周府有什么关系?干嘛要请少夫人去衙门呢?若是余大人问话,周府上下众人都在,为何不于周府问了便是?”“咳咳……”易洪略生尴尬,“衙门里的规矩便是如此,若是正式的问话,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在别人屋里问不是吗?何况咱们固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儿了,可古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出了问题,无论是谁,不也还得依从律例吗?当然,我家大人之所以亲自来请,就是念在和周府多年相交的情面上,说什么也得慎重其事啊。”“好一个慎重其事!”竺紫琴忽然开口不满道,“不过就是请去衙门里问话,我嫂子一介弱质女流,府尹大人还怕她跑了不成,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深更半夜,惊吓到了我爹怎么办?哦,对了,我爹人呢,该不会也要被府尹大人请走吧?”“不会不会!”易洪忙解释道,“周老爷子正在陪我家大人在会客堂喝茶呢,大小姐放心,我家大人定会好生安抚周老爷子,不致令老人家受惊。”“怎会不惊?连我都受惊不小!”竺紫琴越过易洪身侧,急急地朝府门走去,“究竟怎么回事,我定要找府尹大人问个清楚明白,如今大哥尚身在牢狱,嫂子又莫名其妙要被请去衙门算哪门子的事儿啊,她一走不打紧,屋中尚在襁褓里的婴孩该怎么办,府尹大人总不能不闻不顾吧?”“诶,大小姐,你别着急啊……”易洪担心竺紫琴鲁莽冲撞,正要唤住竺紫琴,一边的凤墨已在他的肩头拍了拍。“易捕头,我们知道事出有因,你们也是按规矩办差,可周府的情况实在是……变故频生,大小姐难免会着急,易捕头千万不要因此见怪于她,等我们进去了解了情况,我想她自然就会冷静下来的!”“凤老弟,我……”易洪有苦难言,或许有些话还真不适宜他来解释,尤其是得罪人的话。“好了好了,我也该进去了!”凤墨心里想着赶紧摆脱易洪,便不顾易洪的欲言又止,抬脚即尾随竺紫琴而去。刚刚踏上台阶,竺紫琴迎面正撞见余宗北已走了出来,遂站定了等对方走近,“余大人!”她略略施礼,跟着转脸望向余宗北身后的周奉,“爹,我回来了。”周奉神情冷肃,见到竺紫琴仿佛毫无反应一般,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既不应答,也没有任何表示。倒是余宗北忙客气地回揖道,“大小姐安好,最近平梁城中不太平,大小姐晚归可得注意安全呐。”“没关系,有我护着她呢!”凤墨出现在竺紫琴身后,依样施礼道,“余大人辛苦,深更半夜还要办差吗?”“呃,呵……”余宗北眉头轻蹙,微微叹气道,“详情我都已经跟老爷子说过了,多有叨扰,实在抱歉,抱歉呐!”他的话音刚落,欧欣宜即在一名衙差的跟随下,一脸怨尤懊丧地走了出来。尾随在欧欣宜身边的,是抱着周柔的束儿,以及忧心忡忡的文儿,束儿边哄着烦躁不安的周柔,边哀哀地对欧欣宜道,“少夫人,你且放心去吧,婢子们定会将小小姐看顾得好好的。”欧欣宜此时亦看见了竺紫琴,她用怨毒的目光狠狠剜了竺紫琴一眼,回脸俯视襁褓中的周柔,并伸手在周柔的小脸蛋上刮了刮,忍着泪道,“柔儿,乖乖的啊,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接着,她像周奉一样,无视着竺紫琴,又对余宗北道,“余大人,可以走了吧,我的侍女们跟此事毫无关系,可以让她们回屋去了吧?”“嗯!”余宗北点点头,眼神一个示意,押着欧欣宜的衙差即抬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周少夫人,这边请!”路过竺紫琴的身边,欧欣宜顿住脚步,以极低且带着恨意的口吻道,“别高兴得太早,我跟你大哥都会回来的!”“愿嫂子早去早归,紫琴会在家中恭候嫂子与大哥同回!”竺紫琴恭敬,且十分谦然有礼地回道。欧欣宜再不说话,径直仰首走开,而另有一名衙差则牵来了余宗北的马车,请欧欣宜登车。见事情搞定,余宗北仿佛松了口气,慌忙向诸人拱手辞行,等他也登上了马车,众衙差集队成行,簇拥着马车很快消失在街巷转角,连带着火光也渐渐黯淡下来,周府门口,唯剩寂寥与光影昏黄,和久久陷于沉默中的数人。“老爷子,余大人为何要带走少夫人,可以告诉我吗?”竺紫琴率先打破沉默,来到周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