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书院的明礼学堂,足能落座五百余人,地处书院后山白苍崖顶。比起那风云顶终年阴冷干燥的寒风不同,这里地势并不算太高,算的上是一处朝南花开的好去处。学堂之外两口青瓷的鱼缸,水面飘着几多早春的青叶,两尾肥硕的锦鲤在那鱼缸之中,缓慢的摇着鱼尾。那苍穹之下飘来一阵聂秋的声音,兀自的如同魔音入耳一般,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那声音犹如低沉的龙吟,却伴随着一股浩然之气,瞬间便让安天边铅云散开,声音更是带动的鱼缸都震动了起来,惊的水中的锦鲤乱颤。鬼道人旭圣子眯起了眼睛,和所有人一样一双双眼睛全部看向了学堂之外。目光穿过十几根大理石的圆柱,便看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缓步的从那台阶下走了上来。学堂之中的所有人一片哗然,大先生高坐堂上,目光穿过上百士子和修士,目光看到那学堂之外的聂秋的时候,也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一月未见,再看聂秋的时候,大先生却是在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一股比往日更盛的精芒之气。身上的修士道袍已经破败,换来的是一身近乎于原始的貂绒大氅。比之那街面上横行的大路货,而是真正意义上紫貂做的大氅,肩膀上是貂绒的披肩,青白色的大氅则是书院修士长袍所改。腰间一把龙雀短刀,身后背着的是那钩沉大剑。大唐人在诸国当中对于吃穿作为讲究,可聂秋这一身打扮,倒是更像一个北荒的蛮人。整个明礼学堂在书院的后山屹立百年,奉圣子之道,和这名字一样,讲究的是一个明礼。可是聂秋这般打扮却和那些白衣飘飘书院士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身黑白色的大氅,遮不住身上一股原始野性的气息。一月未见,眉宇之间,却比过去更加成熟了一份。“且不论是不是泥犁正宗来人,只不过是孪河城的土财主,毫无底蕴的江湖门派寻上门来就要让我学院士子下跪?欺我书院当中无人?还是大先生当不得书院的这个家?”聂秋长靴踩着地面石板,砰砰作响,宛如他的声音一般,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角落之中一群黄班士子,听得更是血脉喷张。三言两语,便让他们扬眉吐气了一把。聂秋的实力众所周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一月未见,如今再次出现,眉宇之间却比一月多钱更加沉稳内敛,身上更是流动着一股强者之气,黄班众人得见,自然扬眉吐气了一把。旭圣子身后,侍剑的病公子沈拓看着聂秋身后的钩沉大剑,隐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师傅,那把剑是好剑。”病公子低着头,青白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能看得出来?”鬼道人旭圣子眯起眼睛,那绿豆大小一般的眼珠子躲藏在满是褶子的眼皮里面。看似贼眉鼠眼的,却有这一股子阴冷的精光,上下打量着聂秋。“你就是聂秋,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若是得罪了双城派,该是怎样的后果!”鬼道人旭圣子眯起眼睛,目光之中透着一股阴冷。手中拂尘弹过,一股子腐朽之气在他身边弥漫开来,当真人如其名,鬼道人,身上一股精深鬼气横行,天晓得这老鬼修的是哪门神通功法。这老鬼言语之间,有着一股睥睨之气,语气当中更是透着一股沙发果断!“不过也来的正好,既然你聂秋没有死在阴山试炼的途中,那我们便要将段公子带走了。”鬼道人旭圣子说完,上下打量着聂秋,道:“我也劝你识相,我双城派旭圣子,受泥犁宗的大长老所托,你一个小小的书院修士,泥犁宗长老你可是吃罪不起。”聂秋点了点头,听到这话,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道:“原来是为了段纯阳?你们泥犁宗倒是好大的口气,老夫子与家师外出,这主意,在座之人无人能够拿下。你要带人,不如在书院停留几日,等家师回来再议?”“呵,你这是拿书院你两个老不死的压我?”旭圣子背后有泥犁宗的长老所托,口气自然硬气。泥犁宗是七大正宗之一,手段高超。朔州书院只是在朔州境内,地位超然,可是放眼大唐,和泥犁宗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鬼道人才会如此的硬气。然而,他的一句话,却不知不觉的得罪了整个书院。老夫子虽然平日里不爱露面,终日在书院后山悟道,可是在无数书院士子的心中,却是极为敬重的。别说是如今还在书院里的,就是那些如今已经位极人臣的显要人物,老夫子也是极有分量的。旭圣子言语多老夫子不尊,自然得罪了无数书院的士子。那群本来还想着看热闹的天地玄班的士子听闻这话,眉宇之间看着旭圣子,也是露出了隐隐的怒意了。“就凭你这句话,今日便不可能离开书院了。”聂秋眯起眼睛,卸下了肩膀上的貂绒披肩和青色大氅,身后的钩沉剑卸了下来,一股子浩然之气隐隐的在他身边散开。旭圣子眯起眼睛,却是突然一笑道:“听闻解元郎淬体四层便掌握了异火,心有灵气,能够拜入费长房门下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我这徒弟七岁练剑,十岁杀人,十四岁在北郡已斩杀有名剑客五十余名!聂秋手中持着钩沉剑,缓缓的睁开眼睛,龙象之威隐隐的施展在了那剑锋之上,浩然之气,更是将那钩沉剑的剑芒映衬的寒光四射。侍剑的病公子沈拓看着聂秋的剑,眼神闪烁,阴晴不定,抱着怀里的七尺青锋剑,没有言语。“咱北郡治下若是论起用剑,我家公子可是年轻一辈中用的最好的。有名的剑士死后的佩剑,都被我家公子留了下来当做纪念了呢!”说话的是沈拓身边的那妖娆女子红荔,之前从未开口,如今一句话说出口来,却也是娇滴滴的犹如山泉过溪一般玲珑动人,顾盼之间,却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慵懒之姿。这女人看上去比病公子沈拓年岁要长些许,一头秀发扎起了一个发髻,手上一串翠绿的镯子,身上又不缺绫罗,倒真是让人感觉的珠光宝气。沈拓眯着眼睛,站在一旁,却是略微后退了一步,比起他那鬼气横行的师傅旭圣子,以及那便宜的童养媳妇儿。他看聂秋的神情之中,更多的是透着一股子沉着和冷静,面色阴沉如水,一股子冰冷的杀气在他身边隐隐的散开。“我与纯阳公子私交甚笃,听闻你与他结怨,扬言要在宗门大比的时候杀了他。来之前我还寻思什么人物,敢口出这般狂言,却是见到了你,让我略感扫兴。你不过是无名蝼蚁之辈,怎敢叫嚣纯阳公子?还要杀了他?”看样子这沈拓和那段纯阳,二人应该私交甚好。沈拓一边轻描淡写的说完,便伸出手来,缓慢的将怀中的七尺青锋从那剑鞘中抽了出来。嘶...不知明礼学堂当中,是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锵啷!剑锋由宽到细缓缓的从那剑鞘中抽了出来,陡然之间,足足能容纳得下数百人的明礼学堂内,寒光闪烁。大理石的圆柱上面,掠过一片寒芒那沈拓站在学堂中央,距离他最近的十几个士子,在那长剑出鞘的瞬间,忙不迭的后退了数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剑寒气逼的人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寒意,剑吟如同白水过溪。可那剑锋上的冷光,却宛如永冬之地的绝地冰川的坚冰一般,冰冷刺骨。这七尺青锋,通体白刃,宛如冰雪一般。剑身细长,剑身上暗布火一般的卷席纹路,剑芒闪烁,看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果真是一把好剑啊。”有习剑的修士看到沈拓手中的这把剑,心中一震。“这剑通体银白,剑身上面布满火纹,难道...”有识货的一眼看出来了端倪,大惊道:“伏魔钢!是了,是伏魔钢打造的神兵!”“好家伙,大唐境内少说也有一百多年未曾见过这般珍稀的钢材,打造的宝剑了吧!”庞凤雏挠了挠头,看向一旁最会用剑的昭华道:“杀是伏魔钢,很厉害?”昭华此时此刻眼睛已是看着那沈拓手中的白剑目不暇接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一双眼睛恨不得挂在那剑上,显然,她也是识货之人,看出来了这白剑的端倪。“伏魔钢本是一种稀缺钢材,西域楼兰国落沙城匠人锻造,因为只有外落沙城外的伏魔火山才能开采这一类稀缺矿脉,所以极为珍贵。伏魔钢打造的兵刃,上面布满火纹,难以复制,同时削铁如泥,韧性十足,难以生锈,卷刃和折断!”说到此处,昭华的眼眸都几乎在颤抖。“自从一百多年前,楼兰亡国,落沙城被黄沙掩埋之后,人们已知世间仅存的伏魔钢的兵刃只剩下了三把!”昭华看着那眼前的伏魔刚打造的白剑,眯起眼睛,歪了一下脑袋,道:“只是,谁人能够想到,伏魔钢打造的兵刃还有第四把!”“这么说,这把白剑是个宝贝了!?”庞凤雏舔了舔嘴唇,再看向那白剑。却突然眼前寒光一闪,明礼堂内数百余人,全部只觉得眼前冰冷刺骨的剑芒之光闪过,剑芒好似凭空夺目一般,刺的双眼生疼。兀自的陡然之间偌大的明礼堂内,反复瞬间天地倒悬,那一刹那沈拓一剑袭来,他踏破虚空而至,偌大明堂之内所有的空气都仿佛布匹一般被那白剑撕裂开来!堂内诸多习剑的修士看到这一剑刺向聂秋,顿时惊的一身冷汗。都是练剑之人,自然知道这一剑,看似朴实无华,却凌厉非常,势不可挡!这沈拓看似病怏怏的,可出手却是凌厉非常,显然是杀人的好手,出剑便没有回头之意,一件袭来,便是要夺聂秋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