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之时,难免忘形,自以为是,往往跌跤。向天亮自以为是震住了刘公达,其实也确实如此,他自编自导自演的戏,实在是演得太漂亮了。不过,物极必反,就象老话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聪明过头了,往往被聪明给耽误了。接连一个星期,沒人再理会向天亮,向天亮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了。沒人理会的日子真他妈难熬,向天亮现在才体会到,“双规”是个什么滋味。向天亮天天躺在床上,人沒动,心难静,脑瓜子更是转得飞快。反复的思考之后,向天亮沒有找到漏洞,自己编演的戏,堪称天衣无缝。这算是第一回合,他赢了。如果说,第一个回合是按自己设定的剧情发展的,那么,下一个回合,该轮到专案组出招了。最后的第三回合,将是最终的“决战”,不是专案组灰溜溜的撤走,就是向天亮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他们,会出什么样的招数呢?窗外,是莺歌燕舞的春天,放眼望去,草长莺飞,丝绦拂堤,树琼花,碧波涟漪,兰馨蕙草,润物如酥,春色满园,落红如雨,春天真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古往今來人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美好的词语诗句來形容、赞美春天,春天,带给人生命力,带给人希望,春,暖人心脾,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稍纵即逝,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所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春,沁凉润透,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招待所外,那百灵鸟与黄莺在高歌,它们正欢迎春天的到來,湖边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一群身穿纱裙的仙女,在为春天而载歌载舞,嫩绿的小草也不甘示弱,抖抖身子钻出地面迎接严寒过后的春天,花儿像一位仙女,亭亭玉立地站在清澈见底的水中,当微风轻轻吹來时,她便摆动起那柔美的身躯,轻轻地跳起迷人的舞蹈,花草树木都映在了水面上,犹如傍晚的晚霞……但是,一窗之隔,向天亮觉得自己离春天遥不可及,或者,自己已沒有春天。终于,窗外的春天也看不到了。又一次询问,在隔壁的“审讯室”里进行。这一次,“主审”换成了市纪委副书记廖仲文。坐在廖仲文两边的人,分别是市纪委三科副科长刘久冰,和市纪委三科干事马小阳。三张脸都有点僵硬,连一丝和蔼之色也沒有。与上次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是站在门外的两名武警战士,今天站在了房间里。向天亮坐下时,随便朝站在他身上的两名武警战士瞥了一眼,心里顿觉不妙。沒错,他们胸前的微冲,竟然是开着保险的。还有,门开着,门外又多了两名全付武装的武警战士。心里一沉,向天亮意识到,今天的要出意外。过堂,过堂,这堂肯定不好过。廖仲文:“向天亮,这几天过得还好吗?”向天亮:“一个人关在这里,你说好不好呢?”廖仲文:“不会吧,瞧你这气色,还不错嘛。”向天亮:“行,以后有机会,一定把你也关起來试试。”廖仲文:“向天亮,你不一定有这个机会。”向天亮:“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廖仲文:“哼,你果然嘴硬,但你要知道,嘴硬是沒有用的。”向天亮:“廖书记,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來吧。”廖仲文:“爽快,那我们开始吧。”向天亮:“快开始快开始,我都快憋坏了。”廖仲文:“你别急,先听一段录音好吗“””向天亮:“什么录音?”廖仲文:“由省纪委三处处长刘公达同志的,对姜建文的审讯录音片断。”……刘公达:“姜建文,你再说一遍,你的保险箱里放着什么东西?”姜建文:“放着……放着卢海斌的书稿,还有,还有……”刘公达:“还有什么?”姜建文:“还有……钱。”刘公达:“多少钱?”姜建文:“我,我也不知道。”刘公达:“你自己的钱,你能不知道是多少?”姜建文:“我沒,沒数过……”刘公达:“大概有多少?”姜建文:“大概……大概有三百多万吧。”刘公达:“这钱是哪里來的?”姜建文:“别人送,送的。”刘公达:“姜建文,咱们暂时不提你的钱是从哪儿來的,你先说说,那些钱现在在哪里?”姜建文:“沒,沒了。”刘公达:“沒了?哪去了?”姜建文:“丢了。”刘公达:“说明白点。”姜建文:“那些钱,和那本书稿,都在那天晚上失窃了。”刘公达:“你能确认,那些钱和那本书稿是同时被盗的?”姜建文:“是,是的。”刘公达:“你当时被打伤了,是不是糊涂了。”姜建文:“沒有,我醒过來后,先到书房看保险箱的。”刘公达:“噢……你说过你那个保险箱,一个人是开不开的吗?”姜建文:“是,反正,反正我自己,从來沒有一个人打开过。”刘公达:“你是说,那天晚上盗窃你家保险箱的人,不会只有一个人。”姜建文:“对,那保险箱有三把锁,要三把锁同时转动才能打开保险箱,一个人只有两只手,怎么可能同时打开三把锁呢?”刘公达:“除此之外,当时你还有什么发现?”姜建文:“我觉得……我觉得……”刘公达:“你觉得什么?”姜建文:“当时我,我确实有点糊涂,可是,分明看到,看到……”刘公达:“说,你看到什么了?”姜建文:“好象有,有两三个人。”刘公达:“有两三个人?”姜建文:“是的,至少,至少有两个。”刘公达:“到底是几个?”姜建文:“两个,或者三个,因为,因前面有两个,可隐约感到,我身后还有一个人。”刘公达:“你认识他们吗?”姜建文:“好象认识,可好象又,又不认识……”刘公达:“说,他们是谁?”姜建文:“我,我说不好。”刘公达:“说得好不好,要由我们來判断。”姜建文:“他们是,是……”刘公达:“谁?”姜建文:“他们好象是邵,邵三河和,和向天亮……”刘公达:“什么叫好象?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姜建文:“当时沒开灯,我,我确实沒看清。”刘公达:“既然沒看清,那你根据什么说是邵三河和向天亮?”姜建文:“因为其中一个,很壮很壮,象邵三河。”刘公达:“还有吗?”姜建文:“还有一个,就是打我一拳的人,个子,个子很高。”刘公达:“有多高?”姜建文:“在一米八左右,象,象那个向天亮……”……廖仲文:“向天亮,你听清了吗?”向天亮:“听清了。”廖仲文:“对此你有何感想?”向天亮:“想听真话吗?”廖仲文:“这里就是说真话的地方。”向天亮:“我可以先抽支烟吗?”廖仲文:“你紧张了?”向天亮:“我可以先抽支烟吗?”廖仲文:“可以”向天亮:“……”廖仲文:“现在可以说了吗?”向天亮:“说什么?”廖仲文:“你听了姜建文的交代,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向天亮:“有。”廖仲文:“你说來听听。”向天亮:“感想吗?”廖仲文:“对。”向天亮:“第一,姜建文在胡说八道。”廖仲文:“第二呢?”向天亮:“第二,姜建文的状态极不正常,至少是思维混乱。”廖仲文:“还有吗?”向天亮:“第三,你们在对姜建文逼供。”廖仲文:“有第四吗?”向天亮:“第四,你们在对姜建文诱供。”廖仲文:“完了?”向天亮:“第五,你们这个所谓的四二三某某案专案组,不是來调查被举报人姜建文的。”廖仲文:“那我们來调查谁呢?”向天亮:“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廖仲文:“说明白点。”向天亮:“第六,你们调查姜建文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针对我和邵三河。”廖仲文:“顺藤摸瓜而已。”向天亮:“那你们恐怕要失望了。”廖仲文:“向天亮,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向天亮:“解释,解释有用吗?”廖仲文:“你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向天亮:“廖副书记,我倒是有个建议。”廖仲文:“什么建议?”向天亮:“既然你们把案子办成了盗窃案,那就应该把案子交给公安刑侦部门,他们比你们更加专业。”廖仲文:“向天亮,你不要转移话題。”向天亮:“请你继续,请你继续。”廖仲文:“姜建文指认你和邵三河,出现在他家被盗现场。”向天亮:“我听见了。”廖仲文:“我们对姜建文的指认进行了调查。”向天亮:“哦,好啊,有结论了吗?”廖仲文:“有。”向天亮:“什么结论?”廖仲文:“那天晚上,你和邵三河有可能出现在姜建文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