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副书记陈益民快到清河市区的时候,心里陡然升起了某种不安的感觉,他觉得此次清河之行有些不对头了。中阳市到清河市二百三十多公里,一路上各方的信息不断的反馈而來,陈益民的眉头越來越皱了。“姜超,你怎么看。”姜超是陈益民的秘书,三十多岁,文静而又沉稳,跟着陈益民六年多了,此次清河之行,陈益民只带了秘书姜超和司机小王。“领导,我觉得您不能直接去看张宏,至少现在不能。”“哦,为什么呢。”姜超说,“刚才您和李书记黄省长通话的时候,我基本上都听到了,我觉得他们在甩手,是甩手不管,而高部长明显是在躲,她人在清河,亲信不少,那个陈美兰又是她的干妹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她是看到你來了才故意躲开的。”“嗯。”陈益民点着头道,“高玉兰在和我耍心眼呢,而且是明着耍,玩阳谋而不搞阴谋,是高玉兰的一贯作风。”“而且,我觉得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要严重得多。”“你是说,张宏在电话里沒说实话。”姜超略有犹豫,“有一点,他说因病住院,我看就不大对头。”张宏是什么样的人,不但陈益民知道,其实姜超也有所了解,他不只一次的跟着陈益民去张家,他对张宏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是,现在我们是只能进,不能退。”陈益民说。确实是这样,陈益民已经将此次清河之行报告了李文瑞书记和黄正忠省长,还通知了高玉兰,私人行为已变成了公务行为。姜超建议说,“领导,您先去清河市委,现在是姚新民市长主持工作,您先找他,然后找方以轩了解情况,去医院看望张宏的事放在后面。”“嗯,这样甚为妥当。”陈益民的奥迪轿车进入清河市区后,直奔清河市委大院。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市长姚新民早从省长黄正忠那里得到了消息,对陈益民的到來是一半知道一半装作不知道,这样在市委大院门囗迎接,就不算是不尊重了。前簇后拥,和所有在班上的市委市政斧领导见过面之后,陈益民由姚新民单独陪着,來到了市委招待所最高级的六零一号房间。市委招待所的六楼东边,有三个高级套间,平时不对外开放,只有在上级领导驾临的时候。坐下后,陈益民问道:“新民同志,你说说吧,你们清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副书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么说,你已经进行了调查。”“小范围的,初步的调查。”姚新民的回答小心翠翼,陈益民是來帮张宏收拾残局的,他只能是点到为止。“现在还无法联系上陈美兰同志吗。”“是的,已经快二十个小时了。”“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不多,我做了严格的控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二十个。”陈益民心里哼了一声,二十人知道还叫严格控制,恐怕早就小道消息满天飞了。“那么,这件事你向省委汇报了沒有。”“还沒有正式汇报,不过,我报告了黄省长。”姚新民很坦然,张宏能向你陈益民副书记报告,我当然可以报告黄省长。“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告高部长。”“这个……这个是我的失误,我确实沒有在第一时间报告高部长,后來,高部长的电话就沒人接了。”陈益民哦了一声,“新民同志,你的初步调查的结果,可以向我说说吗。”“陈副书记,瞧您说的,我正要向您汇报呢。”姚新民装着诚惶诚恐,其实他心里并不怵陈益民,有黄正忠省长撑腰,事件又与他无关,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我们的初步调查结果是,陈美兰同志的失踪或失联,和许西平副市长有直接关系,而且,而且很可能与张宏书记有关。”陈益民暗自吃了一惊,“你确认吗。”姚新民摇了摇头,“目前仅仅只是推测。”“新民同志,你说话可要负责任啊。”陈益民盯着姚新民,重重地点了一句。姚新民的回答不亢不卑,“报告陈副书记,所以我沒有将初步调查结果正式报告省委。”陈益民沒再询问姚新民,对黄正忠省长的人,他不得不让二三分。而市委秘书长方以轩不一样,方以轩是被特意安排到清河帮助张宏的,也是陈益民比较欣赏的人。所以,方以轩來了之后,陈益民问得直截了当。“以轩,你对姚新明煮持下的初步调查结果认可吗。”“不是认可,是肯定。”陈益民嗯了一声,“这么说,张宏是涉事喽。”方以轩点着头说,“可能还相当严重,调查是姚新民直接抓的,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肖剑南负责调查,肖剑南只向姚新民一个人汇报,所以,我怀疑姚新民沒有说出全部实情。”陈益民看着方以轩问道:“那么,张宏做了什么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苦笑了一下,方以轩道:“领导,有的事情,张书记怎么可能告诉我呢。”方以轩的意思很明白,张宏不干好事的时候,很少会告诉他的。陈益民端起了脸,“那我问谁才能知道实情呢。”方以轩小心地说,“我认为,领导应该去问张宏书记和许西平副市长,还有,还有……”“还有谁。”“高尧。”“哪个高尧。”“前清河市长,现巡视员高尧。”“他跑來清河干什么。”方以轩摇着头,“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高尧是张宏书记请來的,由张行负责接待,其他人都不知道,现在高尧也受了伤,和张宏书记一起,住在市人民医院高级病房。”“马上带我去市人民医院。”二十多分钟之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张宏的病房。陈益民示意其他人退出病房后,才看着病床上的张宏,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宏讪讪地笑了笑,“老陈你干什么,别这么凶嘛。”虽然在张宏的心目中,陈益民是张家的“家奴”,其实他还是挺怵陈益民的,陈益民有杀手锏,张老爷子有过特别交待,张宏在东江省期间,一切事务必须绝对服从陈益民的领导。张家的家规特严,张老爷子以严厉著称,管教自己的儿女更不含糊,象张宏今年上半年因男女作风问題被撤职后,张老爷子当着全家人的面暴打张宏,五十多岁的张宏,都快要做外公了,居然跪在地上达整整六个小时。“张宏,你不说,或说假话,我马上起身离开清河,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或者,你让老爷子來帮你解决。”“别……别啊。”张宏急忙叫道,“老陈,陈哥,我说我说,我说实话还不行吗。”“说,给你五分钟。”陈益民重又坐了下去。张宏说了起來……听着听着,陈益民脸上布满了怒容,“张宏,你还是死姓不改啊”张宏小声说,“事情都发生了,你快帮我摆平,摆平之后,你想怎么骂我都行。”“哼,你以为我这个省委书记是专门帮你擦屁股的吗。”“当然不是,不过……不过该擦还是要擦的么,而且,而且你都來了么。”这话倒是,陈益民稍稍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虽然是上了张宏的“当”,被他骗到了清河,但张宏的屁股必须擦,也只能由他來擦,从某种意义上來说,擦张宏的脏屁股,也就是擦陈益民自己的屁股。“你能确定,陈美兰是被向天亮救走的吗。”“这个可以肯定。”难怪高玉兰一点都不急,只要陈美兰时安全的,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那么,你采取了什么解决措施。”张宏说道:“许西平去找了子桂,子桂去找了柳清河老头,柳清河是向天亮的忘年交,柳清河只答应传个话,但到现在还沒有回音。”陈益民冷冷地说,“这还用说吗,人家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先拖你十天半个月,就能让你受不了。”“他奶奶的,姚新民也跳出來搅局了。”张宏骂道。“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陈益民不客气地斥道,“我早就警告过你,清河藏龙卧虎,错综复杂,穷山恶水出刁民,清河更是出刁官,老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你自己的胡作非为,才让别人有机可乘。”张宏无奈地说,“老陈,我错了,你别再噜嗦了,快想个办法吧。”“这事的真情实况,你这边只有你和许西平高尧三个人知道。”陈益民问道。“是,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方以轩都不晓得。”张宏居然有些许得意。哼了一声,陈益民瞪起了双眼,“你还在得意。”“老陈,你厉害,你厉害。”张宏又讪讪地笑了。想了想,陈益民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高尧离开清河,告诉他先躲起來,闭上他那张臭嘴。”张宏苦笑起來,“可是,可是他暂时走不了了。”“为什么。”张宏道:“你问问方以轩,就知道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