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长听到李永生的话,哪里敢强行拦着?“追查揶教妖人”的旗号,真的太有力了。只要谁敢拦着,被当场诛杀,都没地儿喊冤去。更别说,看守关卡的军士只有区区的二十人,而桐河追随来的人,有一万五千多。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他心里非常清楚,若不是有雷谷的人在场,他连异议都不敢提出,转身就跑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一边跑,一边还能放出示警焰火,他就算顺利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郑王的军队里,没有“悍不畏死”的说法,只有“保存实力”的理念。所以雷谷稍微表现出些强势,他马上就不做声了——此刻能站在这里,还得感谢人家呢。然而,他想装聋作哑,还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意。一群桐河人路过关卡的时候,一名壮妇大约是看不惯某个军士,眼睛一瞪,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冲老娘瞪眼作甚?”被她呵斥的军士先是一愣,然后觉得委屈极了,才要发作,却被身边的战友拖住,直接往后方拽去——活腻歪了你?也不看看人家有多少人,咱们多少人。可是这军士心里不平衡,一边挣扎着被人拖走,一边不服气地回望,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话。壮妇旁边的一名汉子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扬起手里的棍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小兔崽子还敢骂人……活腻歪了?”拽那军士离开的士兵见状,忙不迭上前阻拦,还赔着笑脸,“大哥,大哥,误会……他不是骂人,只是说他没有瞪那个大姐。”那军士到底骂人了没有,大家都没听到,不过脸上的不满,却是不止一个人看到了。于是,这边才有人出来阻拦,桐河人就炸了,又冲过去三条汉子,“卧槽……还敢还手?”三个汉子还只是第一波,是反应最快的,紧接着,又有十几名汉子冲了过去。更多的桐河人,则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其他军士。下一刻,又有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向其他军士,嘴里发出嘲笑,“怂货,战友被打,你们就看着?真是一帮娘儿们。”军士们真的是无语,我们倒是想帮忙呢,然后……你们就好出手了,对吧?他们不但得充耳不闻,还须耷拉下眼皮,回避对方的目光,以免被认为是挑衅——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对方丝毫发作的机会。委屈吗?当然委屈极了,不过在此之前,大营的军士对桐河人,也经常有事没事地找碴。要不总有人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然而,他们的忍辱负重,换来了桐河人更嚣张的行动,两个汉子走上前,抬手就去推搡,“马勒戈壁的,劳资跟你说话呢,你丫耳朵聋了?”军士们不敢反抗,只能继续忍辱负重。然后他们就遭到了更多人的推搡,“麻痹的,连句话都不说,这是看不起我们……找死呢?”人只要想找别人的毛病,就一定能找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见一场骚乱就要开始了,祭强拨马走了过来,大喊一声,“嘿,干什么呢?”祭真人在桐河人里的名头,比李大师还响亮一些,大家见到他发话,纷纷住手,有个别已经红了眼的家伙不想理会,却是被身边的人拖走了。然后就有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祭真人解释,无非就是说对方的眼睛和口舌不规矩,大家气愤不过,打算教训他们一二。“少扯淡,”祭真人冷哼一声,“不就是仗着人多,想欺负人少吗?你们还真出息!”这话说得桐河人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事实可不就是这样?有人低声发话,“他们欺负起桐河人来,比我们狠多了,他们做得,我们做不得?”祭强也无奈地摇摇头,人一多起来,秩序就是个大麻烦,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太容易发生群体**件,从而导致事态变得不可控。他清一清嗓子,大声地发话,“大家听我说一句,你们要是继续这么乱哄哄的,不守规矩,会让我们很失望的……咱桐河的爷们儿,啥时候要仗着人多欺负人了?”其实大多时候,仗着人多欺负人,才是常态,不过他这话说出来,桐河人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于是就有人解释,“桐河人被这帮丘八祸害得不轻,真是有点控制不住。”祭强的眼睛一瞪,大声发话,“控制不住也得忍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吧,我是想说,咱们本来是追查揶教妖人的……”他扫一眼四方,声音越发地大了,“你们想打死这十来个家伙,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性质就变了,你们跟军队发生私怨,军队就可以出面解决你们……既然跟揶教妖人无关,我们也无法护得你们周全。”“祭真人说得没错,”李永生在不远处鼓掌,也大声发话,“我们有庇护你们的实力,但是你们不守规矩的话,休怪我们袖手旁观,我雷谷也是要面子的。”一番说辞之下,终于平息了事态,可是被殴打的士兵,已经是一个重伤两名轻伤了。就算这样,守卫边卡的军士,还得向李永生道谢——若没有雷谷的人斡旋,看守关卡的两个什,恐怕不会有一个活下来。过了关卡又走了两里,李永生一摆手,吩咐大家在这里休息。这个地方距离新兵营的大门,已经不足五里了,一万多人休息或者扎营,本身也要占很大一块地方,再往前走真的不合适了。众人休息的时候,李永生放出去两支队伍做斥候,然后将桐河兵召集了起来,表示自己希望打散这两百多人,由他们来管理这一万多的桐河人。他一向擅长未雨绸缪,这种事情,按说他早该想到的。不过说句实话,桐河能这么快聚起这么多人,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在一开始,他认为“两万人”只是个经过艺术加工的数字——这么做的人太多了。与此同时,他也没想到,桐河人对郑王的军队,居然仇视到了如此程度,竟然一遇到机会,就要下死手。可是再一想,箫阳人对郑王的态度也不怎么样,而桐河刚被东大营屠杀了三百子弟,态度激烈一点,倒也不算什么。所以整顿这一万五千多人,就是要尽快做的事了,否则的话,这些人既然能被他所用,也没准会被对方利用——乌合之众太容易被煽动起情绪了,尤其是没有任何秩序的乌合之众。当然,他要求的,并不仅仅是整顿好眼前这些人,而是制定了一个更大的目标:短期内可以有效管理六到八万人。没错,他要为即将到来的桐河人,做出足够的准备——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其实他认为,将这些人训练到令行禁止很难,不过大致服从管理的话,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毕竟都是同一个县的人,随便拐个弯就能论得上亲戚。箫阳那里整顿义军,也不过才用了不到十五个时辰,就有点模样了。然而事实告诉他,桐河县的整顿,比箫阳稍微难了一点,各个大小势力之间,不是很好协调,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雷谷没有拿下桐河的县城。在眼下的中土国,一个县精华就在县城,大多数人才也集中在县城,没有了中间的骨干力量,没有了令人信服的纽带,想迅速整合好这一万五千人,并不容易。李永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只能就地扎营了。不过大多数桐河人根本就没带营帐,很多人只是随身背个小包,吃饱喝足之后,枕上包裹就能睡——最多也不过是拽几把草铺到身下。斥候也带来了附近的消息,大营里派出了最少六个千人队在附近游弋,而驻地周围就摆放了三个,虽然三千人不能对己方造成什么严重伤害,但是足够让桐河人狠狠吃一次苦头。另外三个千人队,也在不远处游弋,似乎在提防别的可能性。祭强非常遗憾地表示,“可惜不能将他们的斥候抓回来,终究没有撕破脸。”战争中双方斥候的搏杀,绝对是战局中最惊险、甚至是最残酷的战斗,然而,李永生他们是打着调查邪教妖人的幌子,进入大营周边的。为了避免授人以柄,最好还是不要使用常规战争的战斗手段。第二天上午,这些乌合之众吃完早饭之后,正在整顿兵马相互熟悉之际,又有斥候来报,“现在游弋在咱们身边的士兵,已经在侧面集合,形成了一个五千人的集团,看上去不友好……”这五千人的战斗团队,以中间三千士兵为骨干,两侧各有一个千人的马队,遮蔽了两翼。斥候的汇报刚刚结束,五里地外的营门大开,里面又冲出一支千人的马队,盔明甲亮,一看就是战斗力比较强的那种。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打算……夹击?很快地,前方有人喊话,“桐河大营副统领高阳扁,请雷谷李永生大师见面一叙。”李永生想一想,选了一匹马骑上,直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