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然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眼眶也有些红了,但他还是坚决地道:“它那是疼的,让它硬挺着不活受罪吗?”张然的右手按住高航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劝道:“小马馆,你听我说啊,我们就是没有火龙驹,人背肩扛也能把这些材料运到航校去,可是咱们要是没有吃的,这几十号人全都要饿死冻死在这雪原上!你是要人呀,还是要马呀?”高航没有丝毫地犹豫:“俺要人。”张然松了口气,他实在害怕小马倌继续纠缠下去:“这就对嘛!”高航紧接着道:“还要马!”张然拿起手在高航头上一戳,怒道:“你这娃子,怎么这么倔呢!”“队长,火龙驹,它不是一匹普普通通的马,它除了不会说话它啥都懂呀!”高航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带着哭腔道,“组建航校搜集航材,它从深山老林里拉出来的飞机零件能堆起座小山。它有灵性!从通化出发到现在,三天了,一口草料都没有吃,它还拼命地拉车驾辕,它不比咱们笨呐!”说到这里,高航走到王思维面前,将手枪塞到他手里:“开枪吧,司务长,你要是下得去手就开枪吧!”“我得让同志们吃饭!”王思维拉开枪栓,对准了火龙驹。但他内心挣扎得厉害,终究还是无法开枪,手垂了下去,枪“咔哒“一声落在了地上。张然命令道:“把枪捡起来,司务长!”“我下不去手啊,队长!”王思维走到张然面前,看着他,用发颤的声音道,“你说火龙驹跟咱们枪林弹雨地征战。它跟咱们是战友啊,它就算真的牺牲了,咱是不是该把它埋了啊?”张然有些无法面对王思维的目光。但语气依然坚定:“别婆婆妈妈的!”王思维道:“我没婆婆妈妈的。”张然看着王思维,大声道:那就执行命令!王思维低头道:“我不执行命令!”“现在要争取的是时间。再这样拖下去,飞行员们的生命全都要报销了呀!”张然情绪爆发开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是队长,我要为他们负责!”只是,这话刚一说完,张然身子一软,又倒在地上。“队长。队长!”高航和王思维赶紧过来,想要扶他起来。张然用力的推开他们,冲他们大喊道:“去,去,去,开枪,开枪啊!”高航和王思维还是下不去手,对视一眼,像两只鸵鸟,走到一边蹲下了。“好!你们不开。我开!”张然连滚带爬的向手枪走去,准备捡王思维掉在地上的手枪。王思维见状,冲过来抱住张然的腰。高航抢走手枪。藏在背后,他跪在张然面前,哭喊道:“不能杀啊,队长,我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以为我就忍心下手吗?你们以为我的心是冰疙瘩凿啊?”张然将所有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喊道。他的用拍打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拍得手发木,拍得地面啪啪作响。王思维和高航说不出话拉。默默的将张然搀扶起来,让他坐在雪橇上。“火龙驹和我是同一道命令从延安派到东北组建航校的。入关的路上。敌人围追堵截,要不是火龙驹带着我冲出火海,我早就死掉了。火龙驹救过我的命,要说和它的感情我比你深!”说到这里,张然眼泪根本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双手捧着脸,撕心裂肺的哀嚎道,“没办法啊!没办法啊!”现场观众无不动容,泪水从眼眶流出,但大家却仿佛未觉一般,只是愣愣的瞅着张然他们的表演,整个人完全被代入了故事之中。沉默了几秒钟,张然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杀了它,我们就没有吃的,没有吃的,我们就不能摆脱绝境,就走不出这雪原,如果我们不能把这些宝贵的飞机部件运到航校组装起来,我们拿什么飞上天呐,我们拿什么飞上天呐!”高航站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掉眼泪:“队长,这些道理俺都懂,俺就是不忍心,俺就是刚才看见它在雪地里头浑身是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像是在对俺说,千万不要把俺留下,一定要带着俺走,俺还得帮大家伙儿拉飞机零件呢!”说到这里,高航走到张然面前,哭着道:“你说俺咋能忍心杀了它?俺咋能忍心下手杀了它呀?”忽然,高航冲了过去,从地上捡起手枪,对着火龙驹就是一枪。一声枪响,紧接着马的嘶鸣响彻云霄。灯光暗了下去,三人定格,一动不动。陈道名的声音再次响起:“火龙驹倒下了,一群雄鹰飞起来了,他们是人民空军的第一批雄鹰。”小品到此结束。悲壮氛围萦绕了整个演播厅,就连坐在前排的评委都禁不住抹了抹湿润的眼眶,他们都被小品感动到流泪。最初只是稀稀落落掌声,不过正是因为这零落的掌声,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顿时,掌声轰鸣,好似接连不断的雷声,直冲云霄。董青走上舞台,笑着说道:“三位好!你们三位是师生,这个作品是北电表演系的老师创作的,队长的扮演者是老师,司务长和小马倌是他的学生。”她看着张然问道:“你们怎么会编这样一个小品?”张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解释道:“我想拍一部关于飞行的电影,一直在收集资料,这个故事是在收集故事的过程中无意看到了。后来我们班上的学生要参加小品大赛,我就这个故事写成了小品。”董青把话筒递向了高航,问道:“你们是大二的学生,第一次跟老师来参加小品大赛,有什么感觉?”高航不好意思地道:“感觉特别饿!”观众听到高航的这个回答,“轰”的笑开了,这小伙子太可爱了,不会是紧张到饭都吃不下了吧?董青也忍俊不禁:“怎么,难道是我们央视的盒饭不合你们的胃口?”高航挠挠头道:“不是,为了演出那种人物饥寒交迫的状态,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吃东西,就喝了一点水。现在真的特别饿!”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评委们都诧异地看向张然他们三个,此时,评委们终于知道张然他们那种状态是怎么演出来的了!董青诧异地道:“你们真的饿了一天?”张然他们一起点头:“真的!”董青有些不理解:“直接演不行吗?你们是不是真饿,饿了几天,观众应该看不出来吧?”董青的问题让张然想起了一个有名的故事。当初,劳伦斯奥利弗和达斯汀霍夫曼合作《马拉松人》的时候,霍夫曼的角色有一场戏是几天都不睡觉,霍夫曼便决定开始熬夜,以便更好的表达角色在长时间不睡觉之后的颓废面貌,奥利弗看了之后嗤之以鼻,对霍夫曼说,你直接演不就行了吗?劳伦斯奥利弗是表现派的大宗师,而达斯汀霍夫曼方法派的代表人物,因此这个故事经常被表现派拿来嘲讽方法派。不过,这正是体验派、以及方法派的特点,追求真实的体验,让自己尽量靠近人物,而不是单纯的去演。张然笑着解释道:“一个饿了三天的人,跟正常人的状态是不同的。观众不注意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仔细观察,还是能感觉到的。我们希望演出那种真实觉来,不过那种状态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单纯靠演很难演出来,只能来真的。我们开始打算饿三天,不过我尝试了一下,饿了两天,发现那种状态下撑不了一场戏,所以只饿了一天。”张然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不管现场,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全都被震住了。难怪演得那么真实,原来他们真的饿着!横店,《少年天子》剧组所在的宾馆里,张婧初和霍思雁坐在电视机前看小品大赛的直播。听到张然的话,霍思雁忍不住叫道:“这个张然简直就是疯子,完全疯了!”张婧初看着张然微笑的脸庞,认真地道:“他不是疯子,他是演员,这才是真正的演员!”“你们真是了不起的演员。”董青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她见银幕上分数显示出来,赶紧道,“来,看一下你们的得分。”另一位主持人朱讯开始报分:“去掉一个最高分98分,去掉一个最低分95分,《火龙驹》最后得分96.80分。”见张然他们往后台走,董青低声提醒道:“后面还有一轮比赛,你们赶紧去找点吃的吧!”北电的食堂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声:“太棒了,张老师他们演得太精彩了!”“张老师太强了,真的太强了!”“96.8分,这个分数应该仅次于《接受》,排在第二吧?!”“对,是第二,要不是黄振宇打了个最低分,张老师他们的分数还要高一些!”“就是,这王八蛋太过分了!”李心悦见学生们开骂了,赶紧安抚学生们的情绪:“这个成绩已经很好了,只要接下来的观察人物练习正常发挥,就能拿到第二名,这已经是咱们北电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大家都很不甘心,如果黄振宇给的分高一些,就算得分赶不上《接受》,但不会相差太远。现在差了0.14分,第二轮观察人物练习总分只有2分,想要追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