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笑着起身,四下看了一下,似乎有点儿想走的意思。张路虽然觉得是个老东西,但是这种漆器杂项,就算真是清代的,说不定也不值一万,于是也跟着站起身来。摊主有点儿着急了,这东西,他的确是从粤省收的,这琼岛的古玩货,很多都是从粤省市场上收来的,琼岛本地毕竟出的东西少。他收的也不低,花了五千,他是想着,怎么也得翻个倍数吧?唐易看了看其他的零零散散的摊子,对张璐说道,“到其他摊子看看?”张路这一听,就明白了,唐易不是真想走,而是想拿下这件东西。要是真想走,那就会直接说“走吧”。就剩下不多的摊子了,而且已经逛了半天,还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哥们儿,八千你也不少赚,都收摊了,两千块钱磨叽什么?”张路说了摊主一句,又对唐易说道,“走吧!”唐易刚迈出一只脚,摊主就绷不住了,“好了好了,给你了!八千,点钱吧,我可只要现金啊,那边有取款机!”“我包里正好有八千多块钱,这也是个缘分!”唐易拉开手包,直接点出了八千。摊主暗骂了一句,你要是就五千,还不得噎死我?顺手找了个塑料袋,“没盒子了,你凑合装吧!”唐易伸手接过来,起身就走,张路却皱了皱眉头,不过眼见唐易走了,也没说话,便跟了上去。败独壹下嘿!言!哥“这小子,这一笔几千块钱总赚了吧?连个盒子都不给!”张路一边走,一边说道。“无所谓啊,回头你帮忙给配个紫檀的盒子和底座,一般的盒子配这东西也配不上。“紫檀的?要是好料,再加个里衬,这盒子就不止一万了!”张路道,“这印盒难不成是什么宝贝?”唐易笑笑,“你晚上请我吃饭,我给你娓娓道来。”“娓娓道来?”张路乐了,“你不给我娓娓道来,我也请你吃饭啊!你先给我说说,这镶嵌的是什么内容,为什么会有颜色?真是染的?““当然不是染的。这上面用的螺钿很薄,是透明的,颜色是底色,镶嵌之前加到刻出的漆面上的。”唐易道,“这工艺叫点螺,做好了难度非常高。你刚才说请上好的木工师傅做,一万能做俩?就这种工艺,这么复杂的故事,你未必能找到做出来的师傅。”“啊?”张路小小惊了一下,看来,唐易是捡漏了。“都是什么故事,我读书少,你可别唬我,反正不是四大名著。”唐易笑笑。张路读书确实不多,少年时代就在父亲的木工作坊里帮忙了,后来忙于生意,自然没时间读书。至于爱好古玩,查找资料,那都是急就章。“这四个故事图案是:窦娥冤、汉宫秋、梧桐雨、赵氏孤儿!”唐易介绍道。“怎么感觉这四个故事年代相差有点儿远呢?”听唐易说出名堂,张路也大体知道一点儿。“本身是相差有点儿远,但是从镶嵌出的场景来看,显然都是出自元代的杂剧。这四个剧本,号称元代的四大悲剧。不过元代杂剧盛行,四大悲剧版本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一。四个作者,关汉卿、马致远、白朴、纪君祥,也都是比较有名的。”张路有些尴尬,心说我就知道个关汉卿,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窦娥冤和赵氏孤儿我知道,是都挺悲的。”其实,赵氏孤儿他还是看的电影。要不是既有葛优黄晓明,又有海清范冰冰,估计他也就不看了。“汉宫秋和梧桐雨,讲的都是皇帝和妃子的事儿。汉宫秋是汉元帝的事儿,梧桐雨估计说出来你就知道了,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回酒店放好东西,简单休息了一下,在去饭店的路上,唐易又把汉宫秋和梧桐雨的大致内容给张路讲了一下。“我就奇怪了,一个印盒,弄上这么多悲剧故事干什么?”上齐了菜,服务员退出包间之后,张路又开了场。本来他是直接想问这黑漆螺钿印盒能值多少钱的,但是唐易刚给他讲了些历史文化,一时间他觉得着急谈钱似乎有点儿俗。“因为这个印盒是元代的。”唐易夹了一口菜,慢悠悠说道。“不是清代的?元代也能做出这么精细的东西?”张路停了筷子。“元青花也是元代的,大罐上的人物画片一样很精美。”“元代文人写字画画,喜欢悲剧作伴?”“在当时来说,汉人江山落入外族之手,汉族文人心里压抑,所以在印盒上也有所寄托。虽然四大悲剧是后人总结的,但是在当时,都已经很流行了,而且你观察一下,四个故事分别反应的情绪也很明显。”唐易说着,又夹了一块鸡肉,“嗯,这饭店做的文昌鸡真不赖!”“文昌鸡、加积鸭、东山羊、和乐蟹,琼岛的四大名菜都给你上齐了!”张路点上一支烟,“继续说啊!”“窦娥冤,表达的是一种冤屈;汉宫秋,汉元帝连自己的妃子都保护不了,表达的是一种悲愤;梧桐雨,重点在于唐明皇思念杨贵妃的部分;赵氏孤儿,则是复仇的故事。冤屈,悲愤,思念,复仇,是涌动在当时汉族文人心中的情绪。体现到印盒上,你说是不是很贴切?”“哎?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豁然开朗。不过,你总不能通过这个判断是元代的吧?”张路继续问道。既然是合作者,唐易也没有保留,“那当然,这只是一个辅证。主要是还是看工艺,看包浆,看纹饰特点。”接着,具体又给张路讲了一些要点。张路听到最后,干脆鼓起掌来,“都说捡漏捡漏,要是没眼力,宝贝放你面前也捡不了漏儿啊!这东西,八千块,我铁定不会买!”“是啊,不要说八千了,三百块钱的‘煤精’你也不会买!”唐易揶揄了一句。“嗐,漏儿这不是都让你捡了么?”张路喝了一口啤酒,又问,“八千买的,实际价钱得翻上好几个跟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