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去荣禧堂和贾政辞别。毕竟只是叔侄,也不用太虚情假意的天天去请安,大家都嫌麻烦。所以平时贾琏都是不去与贾政和王夫人请安的,有事的话,他二人会直接吩咐人叫他过去。再说,贾政这会儿估计还在赵姨娘的屋里搂着美人酣睡,这一大早的去打搅人家,也太不懂事了。但是贾赦那边却必须去。当然,贾赦还是没有见他便是了。施施然从东跨院出来,昭儿等人已经连人带马全部候在外边。此行南下,他务求缩短行程,所以也没有带太多人马。除了小厮昭儿、长随旺儿之外,就只五个成年的护院。所谓护院,都是家下人中选出体魄强健的,用于看家护院,平时也兼有小厮和随从的职责。而贾家祖上系军功发家,家中奴仆很多都是随着几位国公爷出兵牧马过的。如今虽然安定多年,老一辈的也死的死,老的老,但是他们的子、孙辈儿,却还在府中服役。昨儿下午贾琏还亲自测试过,这些二门外的护院中,有不少居然还能打出几招军中的格斗之术,想来是父、祖辈所教授。于是贾琏就从中挑了几个身手看起来最敏捷的,想来有这几个人护送,路上就是遇到一般的小毛贼,也足够应对了。“二爷……”昭儿将贾琏出门常用的那匹白马牵了过来,拍马笑道:“从京城下扬州,足足一千多里的路程,奴才怕爷的身子受不得,特意给爷配了这个,爷摸摸觉得如何?”贾琏闻声看去,原来是昭儿在马背上加了一层皮草,像是银鼠皮的。配上干净的白马本身不俗的卖相,确实越发显得尊贵非凡。“这玩意儿又柔软又吸汗,二爷路上骑着的时候,想必能少受些罪。”短距离骑马或许是一种享受,但是几百里,上千里的路跑下去,绝对是一件劳身费体的事。所以昭儿能这般妥帖为他考虑,贾琏心中很满意。翻身上马之后,贾琏笑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一趟肯定十分辛苦,你若想去扬州瞧瞧,可以和兴儿他们一起坐船下去。别现在逞能,到时候路上叫苦。”昭儿则嘿嘿笑道:“多谢爷体恤,不过爷都不怕,奴才怕什么。再说,奴才是服侍爷惯了的,不跟在爷身边,奴才心里也不踏实。”得,一听就知道是妥妥的狗腿子无疑。贾琏也就不再废话,见其他人也准备妥当,便勒紧马缰,正声一喝:“出发!”……夏末秋初,天气炎热。尽管贾琏等人抓紧早上的几个时辰认真赶路,但是西出都门百余里之后,日头却着实火辣起来。顶着这样的太阳赶路,哪怕是骏马奔驰所带起来的疾风,也吹不尽身上的燥热。“二爷,前面有一片林子,咱们就在那边歇歇吧,实在热的跑不动了……”昭儿早就觉得累的不行,之前经过几处茶亭酒肆的时候就想要休息,奈何贾琏不许,只能坚持。此刻实在觉得热的有些受不了,又见前面要穿过一片密林,这才急忙大声喊道。又怕贾琏还是不同意,便连忙给其他人使眼色。来旺道:“是呀二爷,咱们这样赶路,就算人受得了,这马匹也是受不了的,万一要是把马累坏了,可就真的耽误行程了。咱们还是歇歇再走吧。”“就是就是……”贾琏其实一点也不比昭儿好受。他之所以坚持不停赶路,一为尽快抵达扬州,二一个,也是瞧瞧这副身体耐力和强度的极限。结果还行,虽然以前的贾琏骄奢淫逸惯了,好在因为年轻,又经常出门办事,身体素质倒还不错。不过在偏头看了那几个护院之后,贾琏又觉得他还得多锻炼。他们几个,大多都只是有些喘气,不像他已经不知道偷偷擦了几次汗了……思及旺儿说的有理,贾琏也没有再坚持,让大家在林间略作修整,也顺道给马儿喂些水。正坐着与几个不太熟悉的护院闲话,了解他们的家中情况,以便收心。忽见昭儿从旁边的林荫小道窜出来,口里大声笑道:“二爷快瞧瞧,这是什么?”贾琏看去,只见这小子,不知从何处抱来的一个硕大的西瓜!“你小子,哪儿弄来的这个?”正在伺候马儿吃水的来旺笑道:“二爷不知道,那对面就是一片瓜地,必是这猴崽子溜过去偷摘来的。”昭儿嘿嘿一笑,“天气这么热,吃点这个再赶路,岂不爽快些。”说完就让其他人抽刀出来,在那大石头上就横七竖八的,将西瓜切开,然后屁颠屁颠的给贾琏送了最好的一块过来。贾琏接过吃了一口,果觉清甜异常,竟比后世吃过的味道还好些。“你们也吃吧,都看着我作甚。”听见贾琏吩咐,众人这才一拥而上。昭儿急的跳脚,连忙冲回去,也只抢到一块小的,顿时冲着来旺等人骂骂咧咧起来。其他人只是笑,其中一个道:“瞧你小子小气劲儿的,等我们吃完,再去摘两个,到时候你多吃两块不就是了。”昭儿这才勉强接受。贾琏吃完手中的瓜,将瓜皮随意扔进身后的草丛中,站起来,道:“农民种瓜不易,咱们只摘一个尝尝还罢,若要吃个够,还需得拿出钱来买才好。走吧,咱们一道过去瞧瞧。”……沿着小路下了官道,果然这边好大的几片瓜地,而且正是成熟的时节,那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西瓜隐现在田间地里,一眼望去硕果累累,实在可喜。因见山坡顶上有一间屋子,想必是守瓜人所在之地,贾琏等人便留下两人看马,其他人一起徒步往坡上行去。“汪汪汪~~!!”忽然响起一阵犬吠,两条凶猛的恶犬出现。不过都是拴着链子的,众人倒也不惊慌。贾琏身后一人甚至朝昭儿笑道:“能在两条恶狗的眼皮子底下将瓜偷出来,你小子必是比狗还精了。”“去你大爷的……”狗吠声响起不久,坡上也出现一老一少。老者约莫五十来岁,瘦骨嶙峋,他身后一个半大的少年,想必是他的孙儿。他们身上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知道是真正的庄稼人。看见贾琏一行,似乎有些惧怕之意,虽然将狗吠制止,却踟蹰不敢上前。贾琏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我等途径此地,因天热口渴,家仆不知礼数,偷取了一枚瓜,晚辈等人此来正为赔礼。”老农闻言方安心下来,忙摆手:“不过一只西瓜罢了,公子爷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多谢老人家。不过晚辈还想从老人家这里再买一些瓜带着路上吃,不知可否?”“各位爷要吃的话,尽管摘便是,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老农见贾琏穿着富贵,举止有礼,又见他身后的来旺等人皆气度不同,便猜测是大城市里出来的贵公子。度其非凶恶之辈,又招呼道:“正值暑热,公子和各位大爷不如都上来,吃一碗凉茶再赶路不迟。”又想到什么,扯过身边的孙儿,“三娃,快回家去,拿几只干净的碗来!”说话间,一面挡开那虎视眈眈的凶犬,一面笑着将众人往上请。贾琏看这老者热情,又见那少年听话的飞快往坡下跑,心中不知如何就想到了刘姥姥祖孙两个。想来这个世道的农民,还多是朴素的人……随着老农上去,这里是一间面东向西的茅草屋,想是专为看守瓜田所建。屋子旁边,有一株不大不小的槐树,刚好可以遮阴,树下,两张矮凳,一张木桌。好一个简单静谧的农场居所,竟勾起贾琏几分归农之意。老者恭敬的请贾琏坐下,贾琏倒也没有推迟,却令来旺拿出五百钱来。“哪儿用得了这么多……”老农慌忙摆手,如何肯收。贾琏笑道:“这些钱一是赔罪,二是另外买瓜的钱,老人家便收下吧,否则晚辈等人心中不安。”“公子爷再莫说赔罪的话了,至于地里的那些瓜,各位爷若是瞧得上,尽管摘些去吃就是,实在不敢收公子您的钱……”老者说着,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昭儿并不想在这儿多待,也不稀罕他们家的茶,见老头啰嗦,便道:“我们爷给你你就收着,难道逼着我们占你便宜不成?我们又不是给不起钱。”“老朽不是这个意思……”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