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的拜访和离去,勾起了赵佗对于时光流逝的感叹。
十余载岁月,一晃而过。
昔日秦宫中那个威武不凡的中郎户将,现在却成了追求仙道的隐者,世事变化,怎不让赵佗心情复杂。
他的目光更忍不住望向秦宫处。
李由如此,那皇帝呢?
赵佗担心皇帝的身体,就像皇帝担心他的身体一般,很快就有年迈的太医令夏无且来到了镇国侯府上。
他是奉皇帝的诏令,来为赵佗诊疗的。
“中了水蛊,路上已经食了艾、蒿等物将身体中的蛊驱出来不少,不过这段时间还是有些虚弱。”
赵佗将手递给夏无且诊脉,口中则说着他身体的情况。
夏无且听得点头。
镇国侯面色略白,脉象稍微有些沉细,看上去像是纵欲之后的表现。
不过镇国侯一直在越地军旅中,应该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想来还是这水蛊在作祟。
“水蛊之病,在于久伤。君侯从百越抽身,又驱蛊离体,加之年轻体壮,应无大碍。老朽为君侯开一些药,服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听到夏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赵佗默默看着夏无且执笔写下医嘱,待到他落笔之后,赵佗适时开口:“夏公,我有一事相询,还请夏公教导。”
夏无且见赵佗神色诚恳,不由一怔,忙道:“君侯请说。”
赵佗挥手,让侍者和夏无且的随从离去,待到屋中只剩下两人后,他才沉声道:“夏公啊,我此番回到咸阳,发现今上似乎面色有异。”
夏无且勃然色变,道:“君侯可知此事乃是大忌。”
赵佗泣声道:“赵佗自是知晓,然今上待我,恩遇甚厚。我亦视今上为君父,只愿君父安好,若有疾患,愿以身代之。”
夏无且听出赵佗声音诚恳真挚,又想到皇帝对于赵佗的关心,以及凯旋时的荣耀时刻,他叹道:“君侯爱今上之心,老朽亦是清楚,然此事乃禁忌,不可轻言。若是君侯不再追问,老朽当做无此事发生。若是君侯执意相询,老朽当会告知一二,但此事也将向皇帝相禀,还请君侯思量。”
赵佗脑袋里浮现大殿上始皇帝明显发黑的脸色,以及说话时略显虚弱的声音。
他深吸口气,对着夏无且相拜道:“还请夏公相告,此事愿禀今上知晓。”
夏无且感受到赵佗话中的真心。
知道镇国侯是真的在关心皇帝的身体,甚至还不怕这种禁忌的事情被皇帝知晓。
整个大秦,敢主动踩这个雷区的,大概就只有镇国侯一人了吧。
夏无且缓缓道:“此事乃君侯离去后……”
半个时辰后,赵佗站在府门外,目送夏无且乘坐的车驾离去。
他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端倪,但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