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紧紧攥起的拳头咯咯作响,额头上的青筋也暴起了,“这些事将军怎么知道?” 秦愔笑了笑,“因为那天夜里留下了一个活口,此人正好是我安插过去的探子,他也是命大,天生心长在右边,要不然早就见阎王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可能,当年被困的是”秦愔冷笑着打断了孙武的话,“他大哥吗,孙将军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人心隔肚皮,亲兄弟又如何,功名利禄面前,利益一致的才叫兄弟,其余的都是绊脚石,是绊脚石就得踢开,人都想往高处爬,可悲的是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会笼罩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心里肯定无数次会想,要是没有这个人就好了。” 孙武愣怔着没有说话,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像是早把理智吞没了。 “良禽择木而栖,令兄已经冤死,你这个做弟弟的难道还要为晏家再搭上一条命吗。”秦愔道。 孙武绷紧着脸没有说话。 “听说冯公子前几日没了。”秦愔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孙武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有些站不稳,最后扶着桌子边缘缓缓坐下了。 秦愔端起酒碗朝孙武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孙将军想清楚了再给本将军答复。”话罢便提步走了。 孙武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酒,目光逐渐冷厉,越沉越深,像是沉到了酒碗底部。 昨夜刮了大半夜北风,天气又凉了几分,锦鲤池的鱼儿也不爱动弹了,夜灵犀望着空荡荡的水面发呆。 “灵犀,你在这儿啊,我正打算过去找你呢~”夜星野兴冲冲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稍厚一点的锦缎,整个人气色红润,顿时把周围萧瑟的秋意比了下去。 看了看四周后,夜星野悄悄道:“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去看看宴斐他三叔吗,今天正好是胡玉涵他姨夫这值班,咱们早点回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夜灵犀跟铃铛和禾禾这般这般交代了一番,然后跟着夜星野走了。走到半路,夜星野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打量了一下夜灵犀穿的衣服,摇了摇头,说太明显了,然后带她回了自己宫里,让小路子找套合适的男装给夜灵犀换上,小路子找了一通把压箱底的衣服都翻出来了,拿出一套夜星野四五岁时穿的衣服给了夜灵犀换上。 从甘泉宫出来后,两人才走了一段路,看见一个人影,连忙躲进了假山后面。偏巧又一个人从后面过来,将两人躲藏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见披着一件鹤毛大氅的萧云走了过去,两人都往里面挤了挤。 萧云过去和夜凌绝说了两句话,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夜星野还以为萧云压根就没看见自己,夜灵犀倒觉得像是对方引开了她二哥哥,不过对方也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想了一下便作罢了,毕竟她也不太了解这个人,与其花心思瞎琢磨倒不如静观其变。 胡玉涵的姨夫郑华是禁军中的一名校尉,外表看着将近四十的样子,说话爽朗大方,粗中有细中不失一点圆滑。 见夜星野过来,郑华笑脸嘱咐了一句让他早点回来,其余的没有多问,也只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女扮男装的夜灵犀,驾轻就熟地带着两人通过宫门,等两人离开后,他招呼来一名心腹小兵,让对方去跟二殿下知会一声,说三殿下带着小公主出宫了,让二殿下心里有个数,他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等出了宫到了大街上后,夜星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压根不知道宴斐他三叔现在住哪儿,又不好向过路的人打听,难道直接问人家“将军府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少将军去哪儿了?” 夜灵犀回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人现在住在哪条街上哪条巷子的小院子里,总不能一条一条去找吧,都城上百条大街小巷,单凭两双脚丫子,即便找上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找完。 两人坐在路边的茶摊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都有点发愁。 “要不去将军府问问?”夜星野提议道。 夜灵犀双手捧着脸蛋道:“家丑不可外扬,咱们还上门去问,不怕被人家拿扫帚赶出来吗。” 夜星野想想也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两人抬起头,沈宁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站在两人面前,视线打量了一下女装男装的夜灵犀,又冲她眨了一下眼,仿佛在说:放心,哥哥不会乱说的。 夜灵犀:“.…..” 见到沈宁,夜星野宛若看到救星一般,噌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激动地喊了声沈大哥,又悄悄问他知不知道宴斐他三叔现在住哪儿,沈宁说他正要过去,也不介意带上两人。 路上,沈宁又买了两坛好酒当作见面礼,夜灵犀也自掏腰包买了两盒点心,一盒自己拎着,一盒给了她三哥哥。见小皇妹如此懂事,夜星野心里感动得无可不可。 两人跟着沈宁穿进一条巷子,然后又拐进另一条巷子,一直走到底,最里面那座小宅子便是目的地。 白墙灰瓦,一扇木门便掩住了一方宁静,一只大花猫转过脑袋看了一眼,继续慵懒地趴在墙头晒太阳。 夜星野啜了两声想逗大花猫回头,奈何对方压根就不理睬,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大花猫警觉地竖起耳朵,嗖地跑了。 这时门也被人打开了,宴斐走了出来,见到夜灵犀时微微一愣,夜灵犀也有几分意外。 进去后,夜灵犀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宴江举着斧头在劈柴,惜娘洒着谷粒在喂鸡。 沈宁将两坛好酒交给宴斐,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劈柴喂鸡,夜星野也将手上拎的一盒点心给了宴斐,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看人劈柴,宴斐又伸手将夜灵犀手上的另一盒糕点接了过来,先带着夜灵犀进了屋。 屋子里的摆设十分普通,不过是桌椅板凳,没有玉器古董之类,仅在在窗边放着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应季的菊蕊,朴素而温馨。 将东西都放在桌上后,宴斐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夜灵犀,静默了一会儿后,他说道:“三叔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吧?”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显得有点局促。 夜灵犀嗯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屋子里又静默了一会儿,宴斐道:“我没觉得三叔做错了。”这次声音里不再有迟疑和局促。 夜灵犀嗯了一声,“大叔没做错。日久见人心,等祖父看到了惜娘姐姐的好,就不会再反对了。” 这次宴斐嗯了一声,眉宇也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