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传来消息,年家圈禁多日的年芝兰,在被送往庄子上“养病”的路上,劫走了。 年羹尧将负责护送年芝兰的侍卫,除开死了的两个,余下的,尽数打发去了军中,让他们从小兵做起。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没必要跟着他了。 年羹尧在年府中思量,小小一个祁姨娘,能被外面的人找上,可见年家已经遭人忌惮。 现在又是一个年芝兰被劫走。 他冷笑,年家,可没有在明面上参与党争。 朝中暗流涌动,雍亲王府一片平和。 至少,看着平和。 年世兰知道消息的时候,再也不像上一世那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焦躁不已。 她只淡淡道。 “知道了。” 又兀自摆弄自己手下的盆景,那硕大的花盆中,年世兰亲手给它造了景儿,放了光滑的鹅卵石,那棵矮小的五针松仿佛独立在辽阔的山头,任风吹打却不会轻易弯折。 年世兰手下忙着,脑中也没闲着。 上一世,那个庶妹年芝兰,嫁与朝中一小官员之子,做了主母,谈不上什么泼天富贵,但也是安顺一生的。 又因着是出嫁女,在年家败落的时候也没有受到波及,反而将她的生母祁姨娘想法保了下来,另行安顿,想来后半生应是顺遂的。 现在,不知劫走她的是什么人,只是年芝兰也是在年府受夫子教养过的女儿,若她够聪明,日后留她一条性命就是了。 若她打算借着别人的手,对年家做出什么,那她对年世兰这个长姐,可真是低估了。 年世兰直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谷雨早已端了水盆侍立在侧。 怎么上一世的人和事,这一世都没有按照以前的轨迹走呢? 简直是一锅粥。 胤禛今日休沐,他想着,要去年世兰的承恩苑用晚膳,还没开口吩咐苏培盛去传话,就听苏培盛进来禀报,胡格格奉了炖盅,说是借了厨房,特意炖了一天的鸡汤。 胤禛皱皱眉,王府的规矩当真都是摆设。 谁都可以来奉汤水了。 “苏培盛,你跟着本王多久?” 苏培盛见问,忙答道。 “回禀主子爷,奴才八岁就跟着您了。” 胤禛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边沿。 他每敲一下,苏培盛的心就颤一分。 伺候主子爷久了,即使他喜怒不形于色,苏培盛也早自己总结出了一些胤禛的喜恶。 这样的动作,往往代表着,下一刻,就有人要倒霉了。 胤禛停下敲桌子的手,看着苏培盛。 “你跟着本王,到如今已有十六年了,却不知王府的规矩?” 苏培盛背上的冷汗冒了出来,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主子爷恕罪,奴才,奴才这就去回了胡格格。” 说完见胤禛没有吭声,苏培盛赶紧后退三步,转身就出去了。 出了屋子,苏培盛才敢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胡格格,您别难为奴才了,王府规矩,任何人不得随意进献吃食给主子爷。奴才知您是好意,但规矩就是规矩,还请回吧。” 苏培盛躬着身子,恭敬对胡格格道。 胡格格看了一眼手上的炖盅,笑眯眯道。 “妾身听说,前日舒格格晚膳时间可是带了汤饮过来的,主子爷虽然忙碌没有见她,但她的汤饮可是苏公公亲手端给了主子爷。今日苏公公阻拦妾身,想来是觉得妾身不如舒格格?” 胡格格面上笑着,话儿是一点不客气。 苏培盛沉了脸,心说,已经因为去帮你通报吃了一顿教训了,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胡格格这话说的,奴才可不敢当。奴才就是个听命办事的下人,您为难奴才,奴才也没法儿啊。王府规矩可在那儿摆着呢。” 胡格格见苏培盛沉了脸,冷笑。 “既然苏公公一再拿王府规矩说事,那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烦请苏公公代妾身向主子爷请安。” 说完转身端着托盘走了,苏培盛立在廊下,看着胡格格出了前院的门,将托盘用力掼在跟着的玉翠手上。 力道之大,将那炖盅盖子都掀翻了,汤水似是洒在玉翠手上,只听玉翠轻声呼痛。 胡格格充耳不闻,兀自低声骂着玉翠娇气。 玉翠便不再吭声,只是她悄悄回头,却与苏培盛的眼神遥遥对视。 苏培盛暗叹一口气,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身不由己。 玉翠是,他也是。 这还不到晚膳时间,胡格格闹了这么一场,胤禛索性走去了承恩苑。 他到的时候正好赶上颂芝看着下人为年世兰布膳,承恩苑的小太监站在门口高声唱喏。 “主子爷到~!” 等胤禛被簇拥着进了院子,年世兰才带着颂芝自屋内款款走出。 “妾身见过主子爷,主子爷万福。” 年世兰对着胤禛行了礼。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绯色家常衣服,不是旗装。 头发也是挽了髻的,只是没有任何首饰装点,乌黑的发质极好。 一张精致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对顾盼生姿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头和殷红的嘴唇,看着让人只觉心动。 胤禛上前携了年世兰的手。 “怎么不戴首饰?衣裳颜色倒好,本王的世兰,就是要这样鲜亮的颜色才相衬。” 年世兰轻轻将手自胤禛手中抽出,低了头。 “主子爷来的刚好,请进屋,净了手用膳罢。妾身不知您要来,已经叫人去厨房传话了,再添几道菜来。” 她将手抽出来的一瞬间,胤禛心中有一个角落好像空了一下,他笑道。 “今日怎的对爷这般客气?透着生分似的。” 年世兰抬眸看着他。 “主子爷记性不太好呢。您适才不是在前院儿强调了吗,王府规矩,妾身们都要遵守的。妾身自然不能逾了矩。” 说着又福了一礼。 胤禛愣怔一下,旋即被气笑。 “你的耳报神倒灵,爷半个时辰前才说的话,你就知道了?” 年世兰闻言,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道。 “胡格格哭的那样厉害,这后院里都知道了呀。妾身可不想惹主子爷心烦,还是自觉一点子好了。” “罢了罢了,就你心思最多。净了手用膳罢。” 胤禛也不管年世兰那双无辜的眼睛快要眨出火花了,霸道的携了她的手进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等着奴才给他二人净了手,才笑吟吟看向年世兰。 “先用膳罢,爷今日歇了一天没出门,饿的倒快。” 年世兰也笑吟吟,用镶嵌了银质筷头的玉箸,夹了一块鱼肉,细心去了刺,又淋了盘子旁那一小碗醋,放在胤禛面前,也不说话,只笑着看着他。 “爷记得,这鱼仿佛不是这个吃法。” 胤禛看着面前淋了醋的鱼肉,轻笑道。 年世兰依旧笑吟吟,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也淋了醋,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待咽下那块鱼肉,年世兰才道。 “主子爷快吃吧,这淋了醋的鱼肉,别有一番滋味呢。” 苏培盛在旁边伺候着,此时一头雾水。 这侧福晋,是何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