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红裳离开桌子返回楼内,说是要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启程去往秦恒口中的霖窑州。
秦恒表达自己的意思,会等着她带回张春仲,见他一面,然后离开荒城,至于后续建学府事宜,全权交给崔红裳。
没多久,一名跑堂小厮提了一只与刚才崔红裳提来的那只雕功精致的提梁壶一模一样的茶壶,往桌子上一放,抓起茶水见底的那只茶壶,笑脸谄媚。
“盛惠,八两银子。我家掌柜的说了,两位是贵客,要给打个折,小的就自作主张,把平时一壶五两银子的登袍茶,每壶减免一两银子,这在咱们独醉酒楼可是头一回……”
小厮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很有眼力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秦恒笑了笑,取出八两银子搁在桌子上。小厮探出手,动作飞快地抓起八两银子,随后笑脸更盛,“两位慢用,小的就不打搅了。”
说罢,转身就往楼内跑去。
秦恒不以为意,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目光投向战场,慢饮一口,随即哑然失笑。这哪是什么登袍茶,明明是北域最常见的乌茶。
坐在秦恒对面的虬髯客,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没想到少爷也有走眼的时候,果然生意人都是无商不奸,宰客营生谋大利啊。”
秦恒笑道:“拿钱买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不亏。”
虬髯客也跟着倒了杯那刻意放在名贵提梁壶中的乌茶,大口饮尽,说道:“少爷似乎对那崔姓女子格外宽容。”
秦恒一愣,“宽容?”
“算是宽容吧,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秦恒随口道。
怎么一个可怜法,秦恒没说,虬髯客也没问。
出生书香世家的崔红裳,爷爷是个研究了一辈子学问的儒士大家,与小书圣的名头几乎擦肩而过。
老人家一辈子都投在了书本文章上面,所以没怎么管理过那个日渐家大业大的崔氏家族,眼光也不曾放在那个家上,子女辈,为了那个家主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兄弟姐妹间,亲情淡薄到令人发指,这便是那个书香门第的真实写照。
崔红裳这一脉,因为父亲是入赘女婿,所以备受其他人“关照”,父亲不济事,娘亲又胆小怕事,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心事,与府中一些下人牵扯不清。
崔红裳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日日受着身心煎熬。
最后的登山修道诱因为,其实是十几岁的崔红裳看见了娘亲的丑事,娘亲在那之后越看她越觉得碍眼,又担心她将事情给宣扬出去,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给家族蒙了羞,很有可能会被浸猪笼。
所以她娘亲是越想越害怕,于是与姘头一商量,合计着如何将女儿逐出那个家门。
恰逢霆山剑宗内门弟子下山收徒,便将这颗烫手山芋给抛了出去。
这之中,父亲清楚事情的前后始末,却是一语不发,只作默认,看着孤零零的女儿,陪着一个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踏上远离家乡的那条山路。
入霆山剑宗之后,就有了那老东西的丧心病狂之举。
当年炎庆池拿来关于崔红裳的那份档案,秦恒从头看到尾,一字不落。合上案卷后,少年郎只是一声长长叹息。
虬髯客见这时的少爷似乎有些惆怅,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少爷这么做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