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夏日炎炎,空气中热浪滚滚,蝉鸣声声声嘶鸣,热得心烦意乱,吵得头晕脑胀,可对于舒典史一家人来说,此刻无异于坠入寒冰地狱,头顶的天再无一丝的光亮,再灼热的太阳也无一丝暖意。 “宣城同知舒汉山,伙同知府等官员,上下勾结、收受贿赂,贪污修筑堤坝的银两,致使堤坝损毁,数以万计百姓受水灾之难……其罪名罄竹难书,现收押大牢,不日问斩,抄没所有家产,女眷全部入教坊司充作官妓,男丁流放三千里。” “不!怎么会!”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父亲呢?我要见父亲!” “国公爷,一定是有人冤枉父亲,国公爷您救救我,救救我爹。” …… 就在一刻钟前,舒家一大家子还各自潇洒着呢,舒夫人还抱怨着天气太热,冰块不够用,准备再去采买些冰块回来。 谁承想一眨眼舒家的一家之主就被下大狱了,小命都保不住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公子们一朝便从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变成了流放的犯人和官妓,太突然了。 那些个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不管男女老少,没一个能撑得起来的,被包围的瞬间所有人都懵了,闹腾起来不愿意接受现实。 唯有知情之人舒夫人,看着只片刻便冲进来的无数官兵衙役,耳边听着无数瓷器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抬头看着那刺目的阳光,却只觉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舒家……完了! “小姐!” 雨燕牙齿都在打架,身体颤抖着抓住了自家小姐的胳膊,惶惶不安着。 “没事!” 苍白着脸抿紧了嘴唇,舒云拂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整个人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却比哭嚎着发疯的其他人多了几分镇定。 看着被戴上枷锁的几个哥哥弟弟,被推搡着带去教坊司的姐妹们,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与后怕。 见衙役也要来推搡自己,舒云拂连忙拉着雨燕快步走向那带头抄家的一行人 “站住!你要干什么!” “呀!” 抄家的衙役见状,生怕她冲撞了贵人,三两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就往地上甩,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得亏了雨燕拉了一把,舒云拂才没有狼狈的摔在地上,可头上的朱钗却掉了一地,一头乌黑的青丝散落,给那张艳丽绝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凌乱之美。 在场的不少男人眼中的垂涎之色更深了,不想这舒典史居然还在家中藏有如此姿妍艳丽的女儿。 一想到这等美色要送入那教坊司,心中平添几分兴奋。 察觉到这一点,顾长亭微微皱眉,眼眸中一丝不悦闪过,“她……” “住手!这舒云拂是我的妾室,罪不及出嫁女,莫要动她!”可比顾长亭更快的是他身边的弟弟顾长恒。 “还不快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顾长恒睥睨着狼狈的舒云拂态度很是不好,无论如何这女人是他的人,又岂可被这些下等人觊觎。 “是!” 感受落在身上冷厉的视线,舒云拂硬生生的咬着牙低着头,拉着雨燕不发一言的小碎步躲到了顾长恒的身后,不敢抬头看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 眼神凌厉如闪电的看着这两人,顾长亭一身的寒气逸散,面沉如水。 众人心惊肉跳,纷纷退避三舍,恨不能没长眼睛,根本不愿牵扯入这兄弟二人的争执。 “大哥……” 对上大哥那可怕的态度,顾长恒心间微颤,喉咙干涩,“就……就前两天的事情,当时不是不知道那舒汉山会犯事吗,这舒云拂姿色不错,人也挺识趣的,纳了就纳了吧……” “前两天……” 动了动嘴唇,顾长亭看着顾长恒,又看了看像是要把脑袋埋进胸前的女人,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讥讽。 “哎呀大哥!反正就一个女人而已,大伯和大伯母不是而且她的卖身契可是在我的身上,在官府都有备案的,她已经是我的妾室了,这舒家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顾长恒向来都怕这个堂兄,不仅仅是因为堂兄是英国公,是英国公府的顶梁柱,而他只是依附堂哥而活的堂兄弟,更因为从小到大都被对比却从未曾被超越。 此次跟随大哥一同来到这宣城查那贪污修筑堤坝银两之事,本是为了历练,不该在这个时候耽于女色,更不该纳这舒典史的女儿为妾,可即便大哥再生气他也必须这么做。 “卖身契!” 眉头皱得更紧,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低头缩脖子的女人,“心甘情愿的?” “大哥你这话说的,你弟弟我还没有强迫一个女人那么没品。”回答他的不是舒云拂,而是顾长恒。 “呵……” 冷笑一声,顾长亭再不给他们半分的眼光,冷酷的看着舒家所有人都被抓走,看着锦绣富贵的舒家被查抄殆尽。 “不!我不要去教坊司,救我,国公爷救我,看在这些时日舒家尽心尽力的招待您的份上,国公爷救救我吧!” “国公爷!顾二爷!求你们救救我,你们都能救下舒云拂,为什么不能开开恩也救救我们,她能做的我们都能做,卖身契我也能签,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去教坊司!” “三妹妹,你帮我们求求情,我们是亲生的兄妹啊!救我!” …… 无数的哀嚎声和求救声在耳边回响,可无论是顾长亭还是顾长恒,亦或是舒云拂,都不曾发一言,说一个字,只默默的看着这满堂的喧嚣逐渐归于平静。 看着舒家的那群人尖叫着抗拒着被拖走,看着他们的眼神从祈求变成怨恨变成绝望,看着这曾经在宣城也是鼎鼎有名的舒家被碾作尘。 苍白着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入了屋子,这腿就已经不争气的软了下来,站都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瘫。 “小姐!” 雨燕惊呼着搀扶着自家小姐坐到了凳子上,但那惨白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事没事!”撑着桌子坐稳,总算是没让自己太狼狈,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口一口的喝干,平复着狂跳的心脏,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 穿越到大荣这个封建社会,成为了舒家一个难产而亡的姨娘所生的女儿,变成了个只会哭连视线都模糊的小婴儿舒云拂都不曾害怕。 积极的融入这个世界,一直筹谋着给自己找一条最好的道路,从不曾害怕过,从不曾恐惧过,可是刚刚她怕了! 在舒家整整十六年,从一个连小命都被他人掌控的小婴儿长成个大姑娘,饿过肚子,挨过冻,受过打,遭过骂,也被这府里的其他人折腾欺辱过。 她一个没有亲爹忽视,又没有亲娘庇护的庶女,特别是在舒家这样只有有价值的人才能得到重视的庶女,想要活得自在很难,想要活得好更难,但她从来都不怕。 可就在刚刚她怕了,虽然在大荣生活了十六年,她早已习惯这里的阶级等级,但因为舒汉山在宣城也算是个手握重权的人物,她所受到的压迫只来自于舒家的内部。 可强大如让整个舒家的人都只能看他脸色生活的舒汉山,还不是在顾长亭的一句话之间就丢掉了性命,他费尽心血经营了几十年的舒家也一朝倾覆,所有人从人上人变成了低贱的下等人,卑微如尘埃。 权力的冷酷到底有多可怕,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 这一刻她无比的庆幸,庆幸在发现顾长亭在寻找舒汉山这个便宜爹罪证的时候,先一步给自己找了个退路。 虽然这个退路阴差阳错的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小姐,怎么办啊?刚刚国公爷看您的眼神太可怕了。” 就在舒云拂庆幸之时,一旁的雨燕却哭丧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能怎么办!凉拌!” 回过神的舒云拂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很是光棍的摊手,“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想,可那不是没办法吗,当时我要不是欠下卖身契,成为顾长恒的妾室,如今你我两人的魂儿都要喝孟婆汤了。” 作为承受者,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顾长亭的可怕好吗,可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想,她很绝望好吧。 顾长恒在旁人看来的确很不错,长得俊美,也算是年轻有为,还是英国公的堂弟,这身份给他做妾都是赚了,但奈何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他的堂兄英国公顾长亭。 当这两人站在一起,那顾长恒连个弟弟都算不上了,顾长亭的光芒太耀眼了,不说顾长恒,就是在京城那个汇集了整个大荣的人才地方,那也是光芒万丈的人。 她脑子坏掉了才会选择顾长恒而不选顾长亭!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当时那情况,她要是不当机立断的签下卖身契成为顾长恒的妾室,早就没命了,就这也是她绞尽脑汁,巧舌如簧给自己算计来的。 本来她都攀上了顾长亭了,就等着跟着顾长亭回京城了,不管是做妾还是做外室,她都是赚了,谁想到最后会碰上顾长恒和他那个小厮在说隐秘之事,还被发现了。 天杀的顾长恒,她那便宜爹可是把府中最好的院子空出来给他们住了,说隐秘的事情就不能回屋子里说嘛,不知道住在别人家,隔墙有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