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渡河,后有难民和追兵。 大炎就在不远处,可谁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顺利到达。 “鸿昌,我是去不了大炎了,但你得带着大家去,我们家这些不成器的儿孙,以后托你照看着,你是个能耐人,你多上上心,二爷爷求你……” 叶鸿昌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出主意,一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其实很多时候,他也十分迷茫。 他不敢让人看出来,甚至在家人面前也要做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来。 而此刻,面对这位长辈的信任,他终于没了任何伪装,哭得泣不成声。 是哭叶长林,也是哭自己,哭这些日子以来的艰难困苦。 “二爷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本就该互相照应的。” 听了这话,叶长林好似长舒了一口气,又嘱咐道,“记得,明日……明日一定要过河。” 他又跟家里人说话,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许跟叶家站在对立面,任何时候都要记得这一路以来叶家对他们的帮助。 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活得通透,自然明白到达大炎之后也会有不少麻烦事。 有困难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但危机解除,那就不一样了。 危险面前,只有一条路能走,自然要齐心协力。 而面对自身利益,那就各有各的心思。 但不管别人怎么闹,自家这些儿孙不能跟着闹。 家中众人都答应下来,叶鸿廷说道,“爷爷,您放心吧,您的话我永远都会记着。” “好。”叶长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用最后的力气喊道,“都听鸿昌的,鸿昌有本事,能救大家。” 说完之后,头往旁边一偏,就这么咽气了。 一家子嚎啕大哭,村里其他人也觉得眼睛酸涩,老爷子最后关头还在担心大家。 叶鸿廷十分敬重爷爷,此刻好似丢了魂儿似的,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人家七十有余,已经是高寿,这本应该是喜丧,但在这逃荒路上,又哪还能指望那么多? 叶鸿昌找来几个人帮忙,选了个不错的地方挖坑,就算是涨水也不容易把这里淹了。 叶湘湘心里也挺难受的,虽然和这位老爷子接触得不多,但他的离世,让她心中添了几分凄凉。 她回头,孟天朗竟也看着那边出神。 叶湘湘顿了顿,还是朝着他走了过去,“多谢你帮我说话,要不然孟先生不会给老人家扎针的。” “爷爷会的。”孟天朗微微一笑,“他本就是医者,救死扶伤,减轻患者病痛,不过是为了少惹是非,这一路上才总是做出个狠心的模样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护着他。 叶湘湘道,“老爷子走的时候没有痛苦,多亏了孟先生,他真是医术了得。” “爷爷说,你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他看着她,“要是有个好师父,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医。” 叶湘湘叹气,“这世间的人大都轻看女子,又有几个人真的愿意教女子医术?我倒是厚脸皮,求着孟先生收我为徒,只是他不愿意,真是可惜。” 孟天朗自然不会帮孟常答应什么,不过他也希望叶湘湘能找到个好师父,不要白费了她的天分。 “你以后会遇到一个好师父的,我也相信,只要你成了大夫,一定会是一名好大夫。” 叶湘湘点头,“多谢孟公子。” 这么一会儿功夫,坑也已经挖好了。 大家把叶长林埋了进去,还是尽量正式一些。 族中小辈都来给叶长林磕头,叶鸿廷哭着说道,“爷爷,等我们在大炎站稳脚跟,孙儿一定来把您接过去团聚。” 孟天朗也朝着那个方向微微弯腰,叶湘湘说道,“我替老人家谢谢你。” 叶湘湘过去给叶长林磕头,又安慰其他人。 再回过头来,孟天朗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一夜大家几乎都没合眼,连夜又绑了一个木筏,清理自家随身带着的东西,为过河做好准备。 半夜狂风大作,听着那风声,大家根本就睡不着。 叶鸿昌心里乱糟糟的,到了这时候,其实他也在怀疑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成功了,他们会比其他难民至少提前五日进入大炎,还可以避开汛期。 可要是失败了,又会有多少人葬身在这渡河当中? 等到天亮,风小了一些,但是天阴沉沉的,雨很快就要来了。 叶鸿昌下令准备过河,叶鸿顺和叶鸿廷打头,先把做好的绳子拉过去绑在大树上。 其他人将做好的木筏放进水里,再将要运送的行囊一一搬到河边。 河边有三丈宽,好在绳子做得足够结实,要不然这么宽的河面,就算把两端绑在两岸的树上,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天气变凉,叶鸿顺和叶鸿廷游在水里都觉得身上发抖,不过游了一会儿也就暖和起来了。 等把绳子绑好,木筏也全都下了水。 叶鸿昌让老人和小孩儿先上木筏,由会水的青壮推着木筏往对岸走。 木筏绑得很结实,最开始没掌握到诀窍,有些晃悠,把大伙儿吓得够呛,之后也就好多了。 就这么一趟一趟的运送,运送了人又还有行李,水里的人也撑不住多久,都要轮换着来。 从早上一直忙活到午后,十几个青壮累得瘫在地上不想动弹,好几次木筏差点儿脱手,他们拼命游过去,用肩头挡在前面,才没有越飘越远。 叶湘湘和孟天朗走在了最后一趟,叶鸿顺手上脱力,木筏一下子就翻了过去,叶湘湘没抓稳,直接栽进了水里。 水流还是挺急的,尽管她会水,一时没反应过来,往下游飘过去了。 叶鸿顺知道她能自己游过来,倒是没着急,只是不等他说话,孟天朗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很快游到叶湘湘身旁,架着她往回游。 叶湘湘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会水的事了,等靠了岸才说道,“你既然会水,还让我三叔拉你啊?” “你不是也一样?”孟天朗笑了,要是她不会水,游回来可没这么容易。 两人相视一笑,顺利过了河,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继续往大炎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