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何故单纯以价值论真诚呢?”盛苑见两位阮姓家主咬着牙承诺从自家商行药行里抽出一成红利赠予之后,其他人也都硬着头皮随之加价,一把甩开折扇,轻轻摇晃着笑言。
她这话甫一说出,就把诸位家主气得三魂愤慨、七魄怒吼。
刚刚明示暗示要加价的是哪个?!
这会儿又嘲讽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合着好赖话都在她哩!
哪怕这些家主尚未听说过“最终解释权”这个定义,却也在盛苑的刺激下,领悟了这个定义的真谛。
诸人甚至怀疑,这位新府尹是抱着兵不血刃的目的跟他们谈话的。
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是打算把他们气死的!
八姓十二家的家主向来引以为傲的养气功夫,此刻还艰难的守护着理智,可刚刚的冷面府尹,这会儿却摇身一变,成了话痨。
“俗话说的好,‘府城是咱家,守护靠大家’,本官虽为一府之主官,是府城这個大家族的大家长,可哪个家族也不是靠家主自己之力支撑的,唯有家族众人相向而行,团结合力,才能长盛久安。”
要说八姓十二家这些老谋深算的家主中,谁城府最深,自然非尤睨莫属。
向来擅长听话听声儿的他,在章肆腹诽“好特么个‘府城是咱家,守护靠大家’”时,他已经从盛苑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眼子比汗毛孔还多的主儿,听到最后也差点儿气吐了血。
是,民间常常管基层主官叫“父母官”,基层主官常被人称呼为“老父母、老大人”,可这都是旁人恭维的称呼。
可没有几个主官好意思腆着脸,拍着胸口跟别人自称“我是你爹”吧?!
有那么一瞬,尤睨忍不住猜测新府尹脸皮的具体厚度。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在一群和她爹岁数儿差不多的地头蛇跟前儿,坦然的用“爹对儿”的态度侃侃而谈,这样的主儿,谁见了能不赞一句“人才啊”!
更可气的是,比遇到能搞事儿的人才更让他头痛的,是他的队友里还有个傻子在点头。
就是拍马屁,也得挑挑时候吧?晋兄!
哪怕大多数儿同盟和他站在一起,尤睨还是生出“队伍真带不动”的感慨。
“……本官也不瞒诸位,初至地方为官,本官原本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奈何时机不对,守安城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发展,助朝廷大军守好边城,在必要的时候抵抗、反击外夷大军,故而,本官不想打乱这里的安宁……不过,本官也不是呆板之人,若有人想‘乱守安城以助外夷叩边’,那就不要怪本官痛下狠手了!”
盛苑这几句话说得着实很不客气,可原本已经气得怒发冲冠的诸人却忽然冷静下来。
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好像……这能实现啊!
思及此,原本有些躁动的众人目光瞬间炯炯。
“敢问府尹大人,吾等平民该如何为府城尽一份力呢?”
范姓掌权人迫不及待出言表态。
尤睨轻轻抚了抚额:很好,捧哏儿的出现了。
盛苑满意的朝对方点点头,手指在银票上扣了扣:“这不就是大家身为府城百姓的贡献吗?
本官的锦衣玉食,从来都不是靠外人施舍的;倒是府城发展须得大家同舟共济,尽一份绵薄之力。
谁让府城苦、府衙忒穷呢!”
说到这儿,盛苑很认真的叹了口气:“说来不怕诸位笑话,前儿户房主事给本官看了个册子,守安城府衙上下,能动用的银两不过数百两。
这些银两听着不算少,可实际上还不够支付府衙自费雇佣的胥吏衙役他们全年之薪俸呢!
府衙没有钱,府城又何谈有序运行和经营呢?
这般下来,本官就是有心维护守安城现状,只怕也要难为无米之炊咯!”
十数位家主听到这儿,悉数了然。
尤睨眨了眨眼,刚刚有一瞬,他似乎看到府尹大人露出了獠牙。
章肆悄悄哼了一声。
这位女府尹说了这许多,说到底,却是想让他们承担府衙运行费?
虽说有些狮子大开口了,可若是真能用银两买消停,也未必不能接受。
他这边儿有些意动,大小贾氏兄弟却有些发愁。
府衙运行费用岂是那般好分担的?
若只是给府衙上下发俸禄、福利,就是再翻个三五倍,单是他们一家也能承担起!
可问题是,一府之衙的运行费用,岂止人员薪俸、吃用花费、办公损耗、宣传费用、褒奖福利?
府城要不要发展?发展所需成本从何而来?
府城要不要活力?发展不起来,怎么吸引、挖掘人才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