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钱的话在整个厅屋里面回荡,掷地有声。 但下一秒,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朱冬梅一骨碌站起了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推! 这力道极大,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朱大钱就重重摔倒在地。 我亲眼看着他后脑勺重重着地,而后那脖颈奇长的女鬼,便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鬣狗一般,顺势爬在他的身上。 以鼻抵鼻,以口抵口。 而后那四肢便如同橡皮糖胶融化了似的,死死的黏在朱大钱的四肢之上。 我震惊的看着朱大钱身上那股若有似乎的白气被女鬼‘吸’入体内。 被这么一缠,朱大钱的脸色霎时间灰白,顺着每次呼吸,脸色愈发青紫,只能睁着死鱼眼,死死的盯着朱冬梅,一脸不可置信。 朱冬梅经历了最开始的惶恐害怕,见我没什么反应,朱老爷子又实在爬不起来,这才胆子一点点大了起来,学着朱大钱之前的样子,往他脸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死东西,忍了你这么久,总算要死了!” “咱们兄妹几个,这就给你下葬!” 这听着,竟是要把他活埋!!! 朱大钱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惶恐,朱冬梅直接快走几步,走出堂屋,高声喊了几声。 顿时有几个朱家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见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抖动的朱大钱,纷纷喜上眉梢,奔走相告: “老东西要死了!” “快把南屋里早就准备好的棺材,抬出来!” 能因为长辈出事,而如此喜气洋洋,也是第一次见。 但我还未看多久的热闹,便被几个朱家人推搡出了朱家。 离开朱家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去,就看见朱大钱被高高抬起,放进一口崭新的棺材之中。 那双目赤红,头发披散的女鬼,趴伏在他身上,棺盖合上的瞬间,竟是抬起头冲我做了个口型。 我看明白了,这说的正是——‘多谢’。 谢什么? 谢我没有多加干预,还是谢我能让她和情郎一起入棺合葬...? 我心中狠狠一揪,这世道,人不成人,鬼不成鬼。 这朱大钱一家谋财害命,不得善终,到头来只有一个女鬼愿遵守当年的誓言! 我在朱家门前站了许久,这才松开握紧的拳头,缓步往后山上去,准备探探情况。 朱大钱的事,我确实看不过眼,也不准备管,但这给足钱财的朱冬梅,我却是不能不管。 她口中说的旧窑坑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在后山。 要说这后山的旧碗窑,正是咱们碗窑村名的由来。 七十年前,碗窑后山开采出一种只有这里能够开采的特殊泥土。 传闻烧成瓷器喝水能够延年益寿,求子辟邪。 于是村里几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一合计,索性专门修了几个窑,又挖洞采泥,愣是把这门生意做起来了。 碗窑烧制的瓷器精美绝伦,颇受外地人的喜欢,甚至还一度远销海外。 不少人都借此发了家,可没过多久,这里的泥便不好挖了,而且每到夜晚总是传出幽幽人语,以及尖啸啼哭的动静。 闹鬼之事传得愈发有鼻子有眼,于是这里一下由原本兴盛的碗窑,变为废弃的旧窑。 我回忆着从前听闻的旧事,顺着山道缓步向后山前进,直到再次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出去好远。 身边的环境也变成了我未曾来过的地方,前方不知何时,笼罩着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这雾宛如实质,伸手则凝,沾得一手水汽。 几乎是我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这明显就是摊上事情了。 我胸腔中的心脏疯狂跳动着,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只能尽可能慢的探索着方向,想尽快撤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鸦默雀静之中,我余光一撇,便看到那白雾之中,突兀出现一道身影。 我原本就精神紧绷,几乎是瞬间隐匿在身侧的一颗大树之后。 所幸对方似乎没有发现我,等我眯起眼睛看去,这才发现原来雾里不是一道,而有两道身影。 只是那两道身影紧紧相拥,我这才错看成了一道。 等他俩黏腻完分开,我定睛一看,彻底懵了—— 那男人,这不是我二叔吗?! 而另一个女人......我则从未见过。 她身量与我差不多高,姿容甚美,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周身气质恬静,眉眼温柔秀美,笑眼盈盈。 年轻时一定是个绝无仅有的大美人! 眼见二人就如同电视剧里演的那般恩恩爱爱,眼睛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顿时一阵无语。 好个二叔!真是的,这么大事情,就不能直接和我说吗? 我说呢,最近怎么老是不在家,原来是在这里见漂亮姐姐...... 我心中既无语,又感好笑。 这美妇人,明显就是二叔的爱人! 叫我回来时,说啥要传我秘法。 我当时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二叔身体出了毛病,没想到这是真的想退休和爱人去游大江南北! 二叔单身都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个老伴,我难道会反对吗? 我巴不得给他俩包个大大红包,让这二位百年好合,给我添个弟弟妹妹。 目送二人手牵着手远走越远,那雾气也越飘越远,我这才从藏身处出来,继续晃着脑袋去找旧碗窑。 这回我心中了却一桩烦恼,倒是浑身轻松,再没了从朱家出来时的阴郁气,脚步也轻快不少。 又是约摸一个钟头,还真让我有了收获。 碗窑,其实就在约摸山顶的位置。 成排的废弃旧窑连接成片,甚至很多窑中炉子还保持着几十年前开炉的模样,内里的杯碗都成了蛇虫鼠蚁的根据地。 周遭还有借水流而动的水车,想来当年应该是立马挖出泥土,经过清洗,随后立马搅泥,制胚,烧制,然后拉走贩卖。 而我要找的坑洞,其实就是个在山边的半人高的小洞口。 洞口早些年就被人用木板订死,风吹日晒,上面的木头都朽烂的不成样子。 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边角一个最近新增的小缺口,像是最近才新添的。 我掏出自己带来的铁撬棍,挥舞两下,这洞口处原本就腐朽的木板便纷纷不堪重负。 几下重新将洞口打开,我正想探头查看坑洞里面的情况。 就听见身后有一道声音厉声呵斥道: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