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除夕了,宅子里的人都在忙着年里的事情,恰好孙奎已经去了苏州,整个陈宅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几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各家都几天前就开始蒸点心储肉,用作接下来一二十天的存粮。眼下陈溪禾就从缸里拿出了一小块肉,这是她前些日子在厨房里跟嬷嬷定好的牛肉,等着和阿云一起吃。 陈溪禾将牛肉放在小厨房的案板上切成了两半,另一半则放进了一个小篮子里头。 想了想,陈溪禾开始找出面粉和起了面,却是一阵手忙脚乱。 “小禾,你揉面做什么吃的呢?”厨房里的嬷嬷们刚好从外头回来,笑着问道。 “我想做碗面吃,在学呢!”陈溪禾回过头,举着满是面粉的手冲着几个嬷嬷笑。 “我瞧着,你这……水加多了。” “是吗?” “啧!你面又加多了!” “这粮食都被你糟蹋了!” 饶是有厨娘在指导,最终木盆里还是摆着着一个软塌塌的面团。陈溪禾是南方人,也不善厨艺,但第一次做面食弄成这样,也是有些尴尬的。 “小禾!”这声音咋咋呼呼,一听就是阿云,“你在做什么吃的?咦……这坨废面摆着做什么?” “额,我本来打算给咱俩做碗面吃,结果……”陈溪禾有些尴尬。 “哈哈哈哈!” 陈溪禾被笑声弄得更尴尬了,转过身佯装生气道:“不吃就算了,还笑话人,我不给你了,我自己吃了就是!” “小禾,是我的不是,你和的面当然是好的,我……我……”阿云连忙追过去看,就发现了偷笑的陈溪禾。 “好啊!你变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二人的玩闹,年纪长些的嬷嬷们笑着摇了摇头,闹腾啊! 最终二人还是端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回了屋里,还拿出之前宴客时赏下那坛酒喝了起来。 “小禾……呃……我不行了,喝不了了,我好晕啊!”阿云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捏着一小杯酒,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陈溪禾。 “才两杯而已,你酒量着实不太好!”陈溪禾扶着额无奈地说道。 “嘻嘻!我……我有点困……” 陈溪禾推了推阿云,却发现她已经睡熟了,只得上前架着阿云的肩往床上带,却只觉肩上一重,差点就被压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把阿云送到了床上。 陈溪禾擦干额角的汗就换了身上满是酒味的衣裳,提着剩下的酒出了门。 小门旁守着一人,正缩着身子站在死角处避风,时不时跺跺脚,试图驱散寒冷。 蓦地墙角深处走出一个女子,打灯一看,原来是陈溪禾。 “张哥!是你吗?”陈溪禾试探性的问。 “哎!是我。” 张雷眼睛亮了亮,立马上前了几步,就看见陈溪禾手里提着东西。 “今晚我和阿云喝了几杯,还剩着好些,想起你今天当值,也快下值了,就给你送过来了。大伙儿喝了好暖身子,若是可以,张大哥可以自个儿热热。”陈溪禾将酒递了上去。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这么晚还出来!”张雷憨憨地摸了摸头,接过东西,“赶紧回去吧!” “嗯!那我回去了!” 张雷就这么看着陈溪禾的背影,傻傻地笑了。 下了值的张雷叫了个朋友来一起喝。 “这酒你哪来的?”那人问道。 张雷突然有些脸红,却避开这个问题,说:“别人送的,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来,喝!” “这酒不错,呃……就是太烈了些。” 几杯酒下肚,两人都感觉有些晕了,那人还有差事,借机尿遁了。 渐渐的屋里也没有了声音,原是人倒下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本该回到房间的陈溪禾。陈溪禾上前推了推张雷,见没有反应,又在其耳边轻轻喊了喊,还是没反应。 陈溪禾舒了口气,从腰间小袋子中拿出了个东西,是个面团。 她绕到张雷左身侧,轻轻地挑出那几把柄部带花的钥匙,放在面团上拓模型,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 好了!弄好了。 只剩最后一步,物归原主。 “呃……” 张雷突然打了个嗝,陈溪禾立刻趴下屏息,一动不动,眼神紧紧地盯着张雷。 一会儿后,陈溪禾再次听到了张雷的鼾声。 原来是虚惊一场! 陈溪禾屏着呼吸将钥匙放回了张雷腰间,接着蹑手蹑脚地出去,慢慢地关上门。 陈溪禾沿着墙角悄悄地回到房里。此时已是亥时,阿云正睡得香甜。她端着油灯走到远离阿云的一侧,拿出了那个拓印面团,看着上面的印子,一时有些激动。只要钥匙解决了,那就可以找到那封信,陈家的事该会有些眉目。 看着桌上里的瓷碗和酒杯,陈溪禾笑了笑。 粮食酿的酒贵,所以好些市面上的酒是掺过水的,赏给下人的自然也是这些。陈溪禾在厨房零星取糖放入酒中,又将其封存好继续酿,这才得以提升酒的浓度。不过为了防止中毒,前几天她还趁阿云不在偷偷取了,喂了耗子,费了些功夫。 想了想,陈溪禾将包严实的面团放在了床下的床脚处,又担心引了老鼠来将它吃了,陈溪禾只得又在上面盖了个碗。 将墙角和桌上的东西都弄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陈溪禾解了衣裳往床上靠着。 看着另一张床上睡得安稳的阿云,陈溪禾有些羡慕。她起身给阿云掖了掖被子,灭了油灯睡下。 “噗”地一下,油灯灭了,房里一下子暗了下去,但依稀中能看见一缕白烟飘起,摇晃而明显。 陈溪禾躺下了,在黑暗中,她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她睡不着,为了陈家尚不明朗的结局,为了自己,也为了第一次利用别人的信任…… 黑暗中,陈溪禾翻了个身,背对阿云深深叹了口气。 这时,本该睡着的阿云却睁开了眼睛,眼里没有了醉意,唯有复杂,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