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贪心是无尽的。
起初,他只希望锦晏不会害怕他,不会远离他。
慢慢地,他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个眼神。
可时间就像是一味致命的毒药,他对喜欢他的爱,他的克制隐忍,他的妥协退让,都在这味毒药的浸泡侵蚀下产生了巨大的反噬。
他越是克制,越是隐忍,越是不去喜欢不去爱,越是妥协退让,思念就越是浓烈。
它时而化身长满倒刺的长箭,时而化身满是烈焰炽烈冲天的火海,时而又变成一张黑暗可怖的血盆大口,时而变成幽暗深邃窥不到底的深渊……
长箭似乎是经过了顶级机关术的改造,总在不断地变换各种形态,但每次变形都要在他的身上试验一番,他被射得满身是洞,血液从每一个贯穿了他身体的伤口里喷涌而出,将他的世界都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他也在唾弃自己。
你不该喜欢锦晏。
可偏偏造化弄人,他对她的感情变了质。
这样的惩罚,是他应得的。
可他也不甘心。
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他只是被善良好心的哥哥收留养在了身边,他是最了解她的人,他为什么不能爱她?
他连看着别人对锦晏告白都无法忍受,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跟另一个男人走入婚姻殿堂,白头到老呢?
在这样的天人交战中,满身血洞的他,赤着脚,坦然穿过一片整个模糊变形的世界,跌入了烈焰冲天的火海之中。
炽热的火焰在吞噬他的头发,他的皮肤,他的血肉,他的肋骨……
一切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化成了一片不用风吹就能散掉的齑粉。
可他的心脏,却还在砰砰有力地跳动着。
火海也没吞噬的,是他的爱。
他爱锦晏。
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她。
可两年前的那场告白毁掉了一切,在逃离后的很多个日夜里,他甚至疯狂地想要回到过去,想杀了那个男生。
如果没有那场告白,如果他没有撞破那场告白,他就不会发现自己竟然在嫉妒一个涉世未深一无所有的臭小子,自己的感情竟然变了质……
可时光无法倒流,他也回不到过去。
爱已经爱了,他别无选择。
如果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不爱”的选项,那他宁愿去死。
让那张布满了骇然可怖阴森恐惧的一切事物的血盆大口把他吞噬,让他消失。
但他又怎么能甘心呢?
他当然不甘心。
明明他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既然不甘心,那就坦然接受。
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后,他的心底又多出了一丝奢望,其他人的眼光都无所谓,他却不想让锦晏把他当成是怪人,甚至是变态。
可贪欲是无穷无尽的。
有了一丝奢望,就会有更多。
贪婪不断滋生疯长,到了如今,他又开始渴望能得到她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可光是这样还不够,他甚至还想要得到同样的感情。
而他很清楚,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稍有不慎会摔得很惨,摔得粉身碎骨,永远地留在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之下。
可他还是回来了。
如果得不到……
那就让他摔得粉身碎骨,就让他在幽暗封闭不见天日的深渊下葬身吧。
……
谁也没有说话的时间里,时间被拉长了,一切都放缓了,可人的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了。
喻清棠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为自己两年前的不辞而别道歉。
是的,他并没想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告白。
他希望锦晏的生日可以过得开心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可即便如此,去年的生日,他还是缺席了,往后即便补上太多的礼物太多的祝福,也都无法弥补去年的今日了。
他绞尽脑汁,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他只听得到频率过高过快的心跳声和锦晏浅浅的呼吸声,眼里也只是一个倔强不肯回头看他的女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锦晏听到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心头微怔。
这时,喻清棠又说:“宝宝,生日快乐。”
其实长到十岁之后,锦晏就不让家里人这样称呼她了,大家嘴上说知道了知道了,私下里没有外人或者激动高兴的时候,还是会这样叫她。
从喻清棠的嘴里面叫出来,就更是稀奇。
她心里气恼,想说两年前你干什么去了,这两年间你去了哪里,就算要想一些事情,电话总能接吧?
可她还没发出声音,外面就传来了了周鹤爽朗阳光的声音,“锦晏?我们的小公主呢,慕姨说外婆给你做了新裙子,快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