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徐静眼眸微闪,看向了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含着一抹狠厉的曹氏,眉微微上扬。 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 先前,作为主力军一直讥讽挑衅她的,都是薛姨娘或曹氏的贴身侍婢荷香,曹氏作为彭十的正房夫人,除了在主持大局时出来说几句话,便几乎没有任何出格的表现。 因此,她这会儿的爆发,可谓出乎所有人意料。 荷香讶异地看向曹氏,轻轻抚着她的背道:“夫人不用担心,不管那些心怀鬼胎的小人做了什么,都不可能掩盖真相!杀害郎主的真凶定然很快就会被抓到的!” 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狠狠地瞪着徐静。 这心怀鬼胎的小人,不用想也知道指谁了。 徐静却没看她,只一直盯着站在曹氏身边默不作声的木总管。 就见他在曹氏失控时,眉头再明显不过地皱了皱,一双阴冷沉寂的眼眸快速地扫了曹氏一眼,却没说什么。 徐静却已是很满足了,嘴角微微一扬,不紧不慢地道:“曹夫人会有这质疑,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根银针,我没有做过任何手脚,要证明死者身体里确实存在毒素,也不难。” 徐静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围着彭十的尸体走着,“死者指甲青黑,唇口与面皮发紫,口、眼、鼻间俱有血出,且能用银针检测出毒素,中的毒十有八九是砒霜!” 她话音刚落,曹氏的脸色明显又白了几分,身体似乎还晃了晃,徐静眼角余光看到了,脚步突然一停,看向方才给她打下手的衙役道:“你把我让你准备的糯米团子拿来,放进死者口中,尽量放深一些,要深至喉咙,然后用纸盖住死者的嘴。” 说完,她扫了旁边一脸迷茫的众人一眼,淡声道:“糯米放入死者口中,如果死者体内有毒,毒素会沾附在糯米团子上,等上一个时辰,把糯米团子拿出来喂给老鼠,若老鼠吃了有中毒的症状,便说明,死者体内确实有毒!” 这法子浅显易懂,大伙儿自是都听明白了,脸色微微一变。 难怪这女子方才让衙役一并准备了糯米团子,莫非她早就料到别人会对她的验尸结果不服,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这女人的心思竟审慎至此,难道真是他们小看她了?! 看到众人震惊的表情,徐静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她确实猜到了这些人会不服她,但她可不是为了堵他们的嘴而准备的糯米团子。 事实上,银针验毒时表面产生的硫化银是可以用皂角水擦去的,只是因为银针氧化程度的不同,不一定擦得干净。 吴仵作银针上的硫化银能被擦去,是因为当时尸体嘴里可以和银产生化合作用的硫元素太少,形成的硫化银太薄,所以可以轻易擦去。 后来徐静让人用热糟醋熏蒸尸体腹部,促使毒气上升,这时候尸体嘴里的硫元素比较多,形成的硫化银也会较厚。 但即便如此,徐静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层硫化银是不是不会被擦去。 因此,不是她故意膈应吴仵作,她是打从心底里看不上银针验毒的法子,这法子能否验成功,基本看运气。 她真正打算用来确定尸体体内毒素的,其实是糯米团子。 在那之前,她之所以还用银针探了探,纯粹是想通过银氧化的程度,来确定彭十体内的毒素是不是真的被逼上来了。 谁知道就这么凑巧,这次形成的硫化银没有被擦洗去呢! 不过,这事儿解释起来麻烦,而且已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徐静也就懒得提这一嘴了。 经过方才那一遭,替徐静打下手的衙役多少有些服她了,闻言立刻手脚麻利地用干净的巾子拿起了一个糯米团子,按照徐静说的塞进了彭十嘴里。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短,大伙儿不可能一直站着,萧逸便让人搬来了几把椅子,让他们坐在公堂两边等。 徐静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了彭十的尸体旁蹲下,叫她的临时小助手把彭十的两只手从盖着他的白布里拿了出来,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 彭十长得肥硕健壮,但因为向来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白嫩嫩的皮肉。 此时他露在外面的两只手,便仿佛两只肉质最上等的猪蹄,白净无毛,也正因此,上面一旦落下了什么伤痕,就会格外显眼。 方才那衙役给彭十脱衣服时虽然隔着一层白布,但动作间彭十的手和脚还是会时不时露出来,那时候彭十手上的一些东西就引起了徐静的注意,此时一看,果然如此! ——却见彭十两只手的手腕上,分明有一圈勒痕! 那勒痕呈深红色,有血荫现象,显然是彭十死之前形成的! 勒痕比较明显,说明彭十死前被人用什么勒住了两只手的手腕,且力气还不小! 可是,为什么只有手腕? 而且,那勒痕宽约三指,上面没有旁的花纹,说明凶手不是用麻绳之类的东西绑住他的…… 徐静又让临时小助手把彭十左右两只手都翻了过来,登时,她眼眸微睁。 却见彭十右手手心朝上那一面的手腕上,除了长条形的血荫,还分明有一圈形状奇怪的血荫! 血荫即血液瘀结而隐约显现的印痕,一般是死者生前某处皮下出血了才会显现出来,而根据皮下出血严重程度的不同,显现出来的印痕深浅不一,有些印痕肉眼还不一定能看清楚。 因此,徐静辨认了许久,也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个形状奇怪的血荫大概有孩子手掌心那么大,像是椭圆形的,上面似乎还有些奇怪的纹理…… “你这女人到底在看什么!不会是想趁机做什么手脚罢!”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徐静抬眸看过去,就见说话的果然是薛姨娘。 她此时紧挨着曹氏而坐,一只手还放在曹氏背上,看起来竟是颇亲密。 徐静记得,因为曹氏从方才起整个人的状态就不怎么好,薛姨娘便特意坐在了她身边安慰她。 而她今天见到彭家人以来,薛姨娘似乎一直都站在离曹氏不远的地方。 徐静突然像是悟了什么,缓缓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我连死者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还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你说我能做什么手脚?” 薛姨娘猛地一噎,被徐静怼得说不出话来。 徐静却似乎被她挑起了谈兴,眼神在她和曹氏身上转了一圈,慢悠悠道:“说起来,我以为像彭十这样的老色鬼,跟着他的女子多半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今天看你们的表现,竟似乎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别的女子先不论,单说这薛姨娘,今天怼她可不是第一回了,看起来是真的对她深恶痛绝。 徐静不确定她对彭十有没有感情,但她对彭家肯定是有感情的,感情还不浅。 因此,才会对“杀死”了彭十害得彭家岌岌可危的她敌意那般深。 薛姨娘一愣,似是没想到徐静会突然跟她说这件事,咬了咬牙,美艳的脸上有着一丝再明显不过的恨意,“当然!不管郎主在外的名声如何,他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家,给了我们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爹是个老酒鬼,当初郎主看上我,让我爹把我卖给他时,我也曾经不懂事,觉得这辈子就要毁了!后来,是夫人一直陪着我,安慰我,说只要我进了彭家的门,便是彭家的一份子,她和郎主绝不会亏待每一个愿意服侍郎主的女子。 我一开始还不信,就怕……就怕彭家会像我以前听闻过的其他大家族后院一般,乌烟瘴气。 然而,夫人和郎主对我们是真的好,特别是夫人,简直是把我们当成了亲姐妹,郎主后院女子颇多,有时候郎主忘了某个姐妹时,夫人还会主动劝郎主去看看那个姐妹。 我们生病时,夫人还会彻夜守着我们。 彭家比我原来那个家好多了,不管我们当初是因为什么进了彭家,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