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秀才是读书人,基本的断案能力和逻辑思维还是有的。 他指着地上那一滩血,说:“人在这里出的事,你和我说我女儿是自己磕到锄头上的?谁家锄头没事摆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中间?” 柯慕青心里给柯秀才一个大大的赞。 “爹,农具都是精贵的东西,不管是锄头还是什么,没用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锁在杂物房里或者柴房里。”柯慕青适时道。 柯秀才点点头,“爹知道。” 应完柯慕青,柯秀才又指了指孙老大衣襟上的血迹,“我女儿伤的是后脑,你衣服上的血迹在前边,说明就是你举着锄头从我女儿背后偷袭她。” 观柯慕青自己,也是衣服后边的血比前边多。 “外祖父神了!就是这般!”杨文孝激动万分。 “我娘倒地以后他还退开了一步,看我娘还喘着气儿,他还想再补一锄头,锄头都举起来了,还是见我冲进来了才把锄头往边上一扔!还是我把娘从地上背起来放到娘的屋子里,我身上的血就是背娘那会儿沾上的。” 柯慕青见缝插针赶紧补充说明,“就是爹说的这般!我听孙老大说要弄死我,就想跑,是那两个小畜生拦着,孙老大站我身后咣一下就给我一锄头。” 孙老大三父子傻了,没想到柯秀才还能仅凭地上一滩血断案,顿时懊恼不已,早知如此,走的时候就该把院子打扫了! 柯秀才看着长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是你自己挑的,哭着喊着要嫁的!该你受的!” 柯焕章神色难看,开口问,“大姐,你要不反对,那就报官吧。” 报官两个字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了下来,孙老大三父子慌了,咣一下直接跪下了。 孙老大情真真意切切地望着柯慕青,“青儿,这都是误会啊,我对你的心意这么多年了你懂得的,这么多年,我都没和你红过脸,我今儿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子一热,没管住手啊。” “青儿啊~你打我,骂我,只要你能出气,你拿烧火棍打我,你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往后我们做牛做马伺候你,把你当祖宗供着伺候着。” “青儿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对我们不会这么绝情的对吧?往日我拿你当心肝,捧着,哄着,疼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开口青儿,闭口青儿,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全镇上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当初柯慕青就是被孙老大这甜言蜜语打动的。 事实上,原主也确实被孙老大这一番话哄住了,哄心软了。 柯焕章一看自家大姐不说话了,脸色越发难看,“大姐,你莫要告诉我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心软了?” 若是如此,柯焕章觉得他和他爹一腔心意真是不如喂了狗算了,还白搭了脸面找了别人借了马车一路赶来。 “心软?对着三个要我命的畜生心软?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柯慕青呸了声,“我要休夫!先把孙老大休了,再把他们送去县衙!” 想想原主,原主可没有柯慕青醒得这么早。 原主闭过气两天,人被抬进棺材,都要送上山埋了的时候才醒的。 醒来以后起初是气得扬言要报官,但是被孙老大几句话哄好了以后,只是把孙黑娃和孙全有赶出杨家便作罢。 然后没满一个月,孙老大吹了枕头风,又把孙黑娃和孙全有接回杨家了。 原主是在几个月的逃荒路上被孙老大几父子杀了,只因逃荒路上没水没粮,三父子杀人喝血吃肉。 自然,原主都死了,原主亲生的那些儿孙也没落个好结局,死的死,残的残,年纪小的更是被易子而食。 听完柯慕青的话柯焕章松了口气,就连柯秀才紧绷的脸也松弛了几分。 “胡闹,自古以来就没有休夫的先例!”柯秀才呵斥着。 正当孙老大喜出望外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却听见柯秀才说,“你与他和离便是。” 杨里正一听,立刻道,“我这就给他们写和离书!” 自从孙老大带着一家老小住进杨家,杨里正早盼着这一天了。 他看不上脑子拎不清的柯慕青,但更看不上吃软饭的孙老大一家老小。 孙老大一双眼睛瞪得十分大,如同恶虎一样瞪着柯慕青,像是恨不得上前把人撕个粉碎。 “老子绝不会和离!有本事就去报官啊!柯慕青有一个蹲大狱的男人,我看是你柯慕青脸上有光,还是你柯家脸上有光!” 孙老大是破罐子破摔,心想着,也没把人打死,最多进去蹲几年就出来了,只要不和离,柯慕青就还是他孙老大的婆娘! “朝廷有律法,像尔等恶意杀妻的,不需要你同意,只要我大姐自个儿同意,里正同意,官老爷自然就能判你们和离。”柯焕章着实被孙老大恶心了一把。 前一分钟还青儿青儿喊着呢,下一分钟就原形毕露,耍无赖了。 杨里正乐呵呵点点头,“是这个样。” 他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基本的律法还是知晓一二的。 “我柯家的脸面,从这个逆女嫁给你那天就已经丢光了,柯家也不愁再多一个有和离或者蹲大狱夫君的女儿。” 柯秀才说完看向长女,“慕青,爹问你,你可想好了?” 这要是换别的孩子,柯秀绝不会再多问这一句,但这个长女实在是一身反骨,他着实怕临了她又反悔。 “爹,我想好了,必须和离开。”柯慕青斩钉截铁地回答着,“爹,您放心,女儿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清醒,我死过一回了,知晓女儿以前糊涂……” 柯秀才摆摆手打断柯慕青的话,也不知道是懒得听这个逆女的话,还是觉得场合不对,不是听女儿忏悔的时候。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朝着杨里正拱拱手,“劳烦里正替我这女儿再多劳累片刻。” 杨里正听懂了,柯秀才这是拜托他替柯慕青写和离书,这本也是他打算做的,所以笑着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