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厅见到姜狩和被抬来的常德海,宓八月真切感受到索无常的示好。 姜狩说:“人给你送来了,索大人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宓八月:“什么话?” “索大人说他虽命诡被毁又身受重伤,但毕竟曾是灵师,说不定会藏着什么手段,让你做试验时警惕些。”姜狩道。 宓八月笑道:“替我给索大人带一声谢。” 姜狩却没走,接着问宓八月,“你打算用他做什么试验?” 宓八月见他满脸好奇就说:“不如你自己来看。” 姜狩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宅灵管家将常德海搬进宓八月的实验室,放在木床上才退了出去。 屋内烛火通明。 姜狩进门后四处打量,不经意看见藏在门口,只露出半张脸的宓飞雪。 他主动明朗一笑。 小孩面无表情,黯淡无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被这样的紧盯着,姜狩忽然瘆得慌,笑容也维持不下去。 “那小孩什么意思?”他找到宓八月小声问。 宓八月闻言转头看到门口的宓飞雪,先对姜狩道:“她叫飞雪。”随即走到门口,弯腰蹲下摸摸宓飞雪的头发,“我要做点试验,晚点再去看你。” 宓飞雪往屋内姜狩的方向瞥了一眼,垂眸藏住眼底的黯淡,乖乖点头。 宓八月想了想,把新得的咒怨布偶塞给宓飞雪做她新的玩伴。 不论咒怨布偶的凶残能力,它的外观还算可爱一挂。 有信徒这一牵绊在,绝无可能在她的意志下伤害宓飞雪。 宓飞雪一只手抱着咒怨娃娃,用脸蹭了蹭宓八月的手才离开。 实验室门合上。 姜狩就说:“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小孩缺安全感,觉得你抢了我的关注。” 宓八月拿出自己的手术包。 “原来如此。”姜狩听完解释就放松了,“他嫉妒心还挺大。” “这是什么刀?”姜狩盯着宓八月从手术包里抽出的浅薄的小刀,他之前从未见过,不像匕首又不像飞镖暗器。 “手术刀。”宓八月又戴上同是找人定制的手术手套。 “把他的衣服脱了。” 姜狩还在打量手术手套时,听到她的话就愣了下。 “脱他衣服?” “嗯。” 姜狩满肚子疑问,和宓八月目光交错一秒就按照她说的做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拿着‘手术刀’的宓姑娘和平时有些不同,有种令人信任又不容拒绝的威严。 姜狩只脱了常德海的上衣,露出来的身体布满皮开肉绽的鞭伤,有些深可见骨。 姜狩看了宓八月一眼。 只见宓八月面无异色,走近后先用容器取了些边缘的血肉放在一旁。 “这么点油皮,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姜狩心里疑虑散去,觉得好笑。 宓八月没有应话,她手术刀顺着常德海胸膛切过。 姜狩话语戛然而止。 那是连肉眼都能感受到的丝滑流畅。 纤薄刀下切开的仿佛不是皮肉,而是布匹。 肉已分开,流血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丝丝渗出。 宓八月拿出工具分开固定皮肉,观察常德海的状态。 刀入内脏,精细的分别取出样品。 这时常德海身体弹动一下,突然睁开眼。 满眼怨毒。 宓八月抬眸和他对视个正着,淡道:“宅。” 木桌延伸出木锁将常德海四肢、腰、脖子、额头固定。 常德海睁大眼睛。 宓八月平静的继续解剖,观察常德海的身体内部状况的同时,询问当事人的感受。 常德海自然不会如她所愿,不仅不回答她的问题,还会污言秽语的叫骂威胁。 进入研究状态的宓八月对这些话语充耳不闻,“恢复力目测三倍,可以继续。五脏和常人区别……嗯,没有其他案例暂时不做定论,骨头颜色有异,硬度超常……” 手术刀在骨上轻轻一敲,宓八月目光闪动,转身拿了个手术工具,技术精巧得没有一丝多余动作,无声无息就取下了一根胸骨。 时间静逝,如常德海这样的恶人也陷入近崩溃的状态。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哪怕被索无常抓捕用以重刑,他怕的也不过是痛苦和死亡。 现在的他其实并不算痛,和索无常用的重刑相比,宓八月给他带来的疼痛感就跟蚂蚁咬一样。 可他快崩溃了,比面临死亡还要恐惧的崩溃。 至少在索无常面前他还是个人,是个可以反抗的人。 此时他却觉得自己是个物件,正在被人一寸寸打开分解的物件。 在这个分解的过程里,他亲眼看着,听着,那过分轻微的疼痛感也成了逼疯他的来源之一,让他更觉得自己不算个人。 “血液流速快了。”宓八月看了一眼表情崩溃的常德海,冷静取出针线缝补大出血的伤口,并提醒常德海,“冷静一点,你的情绪会影响出血量。” 常德海亲眼看着少女以堪称完美的技术将他身上一处伤口缝好,针脚细密几乎看不见,连那处伤也从狰狞变得乖巧。 宓八月问:“你还能用灵能吗?试一下,我想看看灵能使用的走向和给人体带来的变化。” 常德海拼命咬牙还是没能控制住嘴唇的哆嗦。 “这时候有【心语】在就好了。”宓八月继续给常德海缝别的伤口,“人的灵觉是生于眉心吧?我很好奇长什么样。” 宓八月剪断羊肠线,若有所思看向常德海的眉心。 “灵窍联系心眼,心脏已经看过了,现在取一只眼睛看看。” 她低头换取手术工具,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朝前方望去。 姜狩脸色发白的对她讪笑,将不小心碰倒的容器捡起,随便找了个话头掩饰自己的紧张,“就算有【心语】也未必有用,今天索大人用【心语】审问他,得知他将东西都藏进了阴府里,让索大人好生生气。” 说完后,姜狩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除了有个【心语】的联系外,内容和宓八月要做的毫无关系。 宓八月却接了话,“阴府?” 她神色疑惑,让整个人有了温度,姜狩找到她平日温柔的影子,说话就利索了,“你不知道阴府是什么?” 宓八月点头。 姜狩惊讶道:“你知道诡器、知道灵觉、灵窍,怎么能不知道阴府。难道是你走的是器师一脉,所以长辈没有教你?” 宓八月放下手术刀,“你跟我说说。” 放下刀的宓八月,双目清灵,气质温软,灯火下愈发恬静可人。 姜狩不自觉放松许多,解释道:“阴府就是阴系一派的诡师在自己影子里开辟的一个阴间通道,专门用来放置自己驱使的诡物。” 宓八月想起之前在衙门时,从常德海影子里爬出来的骨诡。 她问:“阴府除了诡物之外,还能装其他物件?” “行也不行。”姜狩抓了下脑袋,说:“我也是听爷爷说的,灵师开辟的阴府实际上就是利用影子打开了一个阴间区域借用,将诡物养在里面既可以随时召唤,又可以借阴气滋养诡物,平日里要是诡物受伤了放进去还能养伤,是走阴系诡师一派修士居家必修的一课。” “若是把阳间的东西丢进去,极容易引发起阴府的不稳定,轻则灵师受伤,重则阴府崩溃,扔进去的东西还会被阴气快速侵蚀损坏,是完全得不偿失的事。” 宓八月举一反三,“那要是丢进去的是阴系的宝贝呢。” “那倒是影响不大,不过很大可能性被你的诡物偷吃。”姜狩发笑,“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过一个笑话,他说以后我要是开了阴府,千万不要放任何除了诡物之外的宝贝进去,因为不仅会被诡物偷吃,还可能会被阴间的存在偷走。” 宓八月一脸惊讶。 姜狩露出神秘的笑,“刚说了阴府是灵师开辟的阴间通道,诡物等于阴间的居民,放进去多少都不会引起注意。可阴系的天材地宝就是它们的食物,被闻到味的话,就可能引来阴间小贼顺着通道摸进来顺走你的宝贝哦。” …… 月隐云下。 书桌上,咒怨娃娃靠坐笔架。 小孩端坐书桌前。 [神为它编了骨架] [我给它裹上皮肤] [神说它有两瓣牙] [我给它画一双眼] [小白兔,小白兔] [这是神给我礼物] [小白兔,小白兔] [给神照亮来的路] 把思念寄于纸上,写完日记的宓飞雪合上《神灵》日记本,随即抓起咒怨娃娃跑到窗边,趴在窗沿上遥望实验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