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闽越国进贡的脱胎漆器手镯。”当时皇帝生辰,各国觐见来贺,一部分罕见宝贝入了国库,其他的宝贝赏了各宫妃嫔、长辈以及朝中大臣,绝不是说这些宝贝不珍贵,只是对于陛下来说不是新奇的玩意。当时赐给赵家的多是脱胎漆器,到赵尽知手中的是这块通体红润,花纹繁复的手镯,从不同角度能看到不同图案。 季扶昙从小小的手镯看到跳舞的女子、玩耍的孩子、树上结的果实、地上开的花朵等等,仿佛发现了一个小小世界,生动有趣。季扶昙为它的明艳色彩和高贵神秘而神往,抓在手中不愿放下。 赵尽知瞧季扶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摸摸她的脑袋:“天下谅无双,人间疑独绝,这个就送给昙儿了。” 季扶昙几乎马上就要揣进怀里了,犹豫片刻艰难归置原位:“不可以,我还是不要了。” “看你很喜欢啊,为什么不要?”赵尽知询问。 “如果有人要我藏宝屋里的宝贝,我会很舍不得的,所以我不能夺你所爱。” “与刀剑手书相比,我没有多看中这只手镯,昙儿曾经救过我,这个算做报答,你就收下好吗?”赵尽知说的是实话,毕竟是个男孩子,对手镯这些女孩的首饰没有多么上心。 本来就喜欢,听赵尽知这么说,季扶昙就毫不客气将手镯据为己有:“奶娘,你帮我收好哦,回家放在我的藏宝屋。” 季扶昙还喜欢一只叫做水晶葡萄纹八曲长杯的碗,它虽然叫做长杯但更像一只碗,它能发出月光一样莹润的光辉,玲珑剔透、薄如蝉翼,触动季扶昙小小的心魄,她没敢拿在手中把玩,怕摔破了,赵尽知没看出她喜欢,当然季扶昙也不会再据为己有。 在欣赏一块常坚冰时,忽然有人大叫:“大少爷、大少爷。” “李副将,出什么事了吗?”赵尽知见李副带了一队人在借芳亭各处搜查。 “有贼人闯进借芳亭,还请少爷小姐们随我撤离,”嘱咐道:“不要惊扰来宾。” 今日大家是来为赵家贺喜的,赵尽知知晓不能引起慌乱:“我明白。” “贼人不得抵抗,小心将你就地正法。”说话间,那贼人已被抓住。李副将招呼三个士兵保护他们离开,他亲自去押送那个贼人。 宴饮时,赵将军安排孩子单独就坐,赵尽知赵尽识梨隐季扶昙等人一桌,叶染已和赵尽识的奶娘在旁照看。 季扶昙小声说:“我认识刚才那个被抓的人。” 孩子们伸长脖子,头凑在一起:“她是谁啊?” “她是我娘亲家里的丫头,我们去踏青的时候她想跟过来,我娘没让。” 那天,季孟季扶昙接吾日耶提去雪山脚下玩,沈宁跟出来了,说她也想去玩,吾日耶缇没允许。 “她像块膏药,我每次去见娘亲,总能看见她,我娘很烦她,打发人牙子发卖她,她又哭哭啼啼,发誓说不会再犯,她一哭我娘就心软,可她死不悔改,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我娘身边,还是躲着的那种,好几次都差点没发现她”季扶昙也很不喜欢她。 梨隐小声发表见解:“她肯定是个小偷,想偷你娘的宝贝,她肯定是得逞了,被发现了,现在逃到我们家了。” “贼敢跑到我们家,简直就是白投罗网。”赵尽识刚开口,赵尽知就一巴掌贴着他的头顶飞过:“白?白痴啊白,那是自投罗网。” 每当赵尽识犯傻,赵尽知就非常不解,明明季扶昙没有比他大多少,怎么就天差地别呢?真想有个像昙妹妹一样聪明的妹妹。 宾客散尽,季扶昙也要走了,赵尽识对季扶昙说的一句话打消了赵尽知的不舍:“昙姐姐,我们左邻右里的,你要经常来找我玩。” “嗯嗯……”季扶昙笑呵呵地点点头。 “大少爷大少爷,拿来了。”赵尽知正焦急,季扶昙都快走了,梨隐怎么还没来,就看见梨隐和小厮抬着小木箱过来了。 “你这孩子在干什么?”赵游面露不快。 “爹,这是孩儿珍藏的常坚冰。”赵尽知打开小木箱,呈现出一块西瓜大小的方形冰块,常坚冰是赵游打仗时在一座叫大凝山的山上取来的。 大凝山的冰千年不释,虽盛暑,终不消失,他命人将冰分成两部分,凿成方形,一块自己和赵夫人留用,一块放在赵尽知房里。 丝缕白色冷气散开,有阵阵凉意袭来,现在是晚上,还是挺寒的,赵尽知怕冻着季扶昙,又连忙合上小木箱,对季孟说:“季叔叔,夏天很快到了,昙妹妹受不得热,等天热了这个就给妹妹解暑吧。” “今天是来贺喜的,伯伯不能收。”季孟推辞。 “孩子都说了这个是给昙儿的,你就替昙儿收下吧。”赵游的眼神由刚才的不快转为对儿子的赞扬。 “是啊,昙儿也挺需要的,我们欠赵家的又岂止一块常坚冰,摩羯玉佩昙儿还系着呢!等昙儿好了再物归原主不就好了!”季弦知道季孟心中所想,出言劝说。 “什么欠不欠的我不爱听啊,要说亏欠,尽知的命都是你季家捡回来的。”大人们就是爱来这一套,欠来欠去、推辞来推辞去、客套来客套去的,季扶昙担心他们没完没了说下去,直截了当道:“谢谢尽知哥哥。” 季家走后,赵府清净没多久,一个人火急火燎赶来,是尧里瓦斯,他双眼通红,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像棵刚经历过狂风暴雨的胡杨树,虽伟岸却颓败。他是来要赵家今日所拿贼人的。 赵将军隐隐了解到是他家人受到迫害,自己是来镇守边关的,也并不知晓贼人所犯何事,尧里瓦斯的女儿与季孟还有婚约,没有多加了解,让他把人带走了。 沈宁被带到尧里瓦斯家后受了酷刑。 “说,那暴徒是何人?”沈宁已经挨了几十个巴掌,疼得涕泗横流,狡辩不得:“是哈吾勒,这个该死的挨车压的王八蛋,快活完了就跑路,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啊……啊啊啊……” 尧里瓦斯不想听她疯言疯语,抢过小厮手中鞭子朝沈宁脖子、后背狠抽几鞭:“不想挨打就给我老实交代。” 身体上的抽搐引起喉咙的瑟缩和舌头的僵硬,长时间从沈宁嘴里掏不出一句话,待终于缓过劲,瞧见尧里瓦斯手中颤巍巍的鞭子,不受控制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原是当日在相逢客栈外欺辱沈宁的恶霸哈吾勒,垂涎吾日耶缇的美貌,被季孟打跑后充满怨恨与不甘。次日他找到沈宁:“沈丫头,小爷我找你你躲什么?” 沈宁以为哈吾勒是来报复的,老远看见他朝自己家这边走过来,锁上门朝反方向溜走,不料哈吾勒都看见了,快步追上她。 沈宁见躲不掉,马上露出笑脸:“大哥,你放过我吧,都是那位少侠打的你,与我无关啊!” 哈吾勒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我有事让你帮忙。” 沈宁疑惑了:“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你的?” 哈吾勒严肃起来:“我喜欢救你的漂亮女子,你说你在这待不下去了,跟在她身边,然后跟我联络,我会去找你。” 沈宁听哈吾勒说喜欢别人,有些不高兴,哈吾勒追求她很久了,她是聪明人,知道如果让哈吾勒轻而易举得到自己,那最后只能被他弃之敝缕,便一直颇有分寸的拿捏着,想让哈吾勒娶她,哈吾勒本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不是真心爱她,才在吾日耶缇与季孟住客栈那晚上演了美人救美、英雄又救美人的那一幕。 “你是盐帮的少主子,还需要我帮忙吗?”沈宁撩了下头发,开始装腔作势。 “你要是敢不答应,我让你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他恶狠狠道,随即邪笑一声继续说:“如果帮我把她弄到手,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宁是个很现实的人,问:“先说清楚有什么好处。” “保你下半辈子过得舒坦,吃穿不愁。”哈吾勒倒也痛快。 “我还要你娶我。”沈宁想要的不止基本的吃穿,还想嫁进盐帮。 哈吾勒犹豫片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只能当个偏房,我舅舅已经给我订过亲了。”沈宁只是一个孤女,又是平民,没有资格嫁给自己做正室,当个小的倒是可以。 沈宁自然知道自己嫁过去顶多是个小妾,不过她自信以自己的手段即使是小妾也能在盐帮混得风生水起,因为以她的精明,她不仅能做一个漂亮的女人,还能做一个有用的女人。 尧里瓦斯听的目眦欲裂,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忘恩负义的沈宁千刀万剐,呼出几口恶气后才平静下来,命人把沈宁关起来,一天只给她一口饭一口水让她活着,等找到了哈吾勒再一起处罚。 吾日耶缇躺在床上,面朝房顶,圆睁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地方,母亲的唉声叹气,父亲的关心慰问,她都不予理睬,不吃也不喝。 管家来了,在房门口,吾日耶缇听见管家对父亲说,季孟送来了聘礼清单,她鬼使神差的,坐起身对外面的父亲和管家说:“我要退婚,把聘礼退回去。” 季孟收到退回的聘礼清单还一头雾水,当是婚俗不同,但老管家的一句:“实在抱歉季大爷,这婚怕是结不成了,日后我们老爷定会登门赔罪。”季孟追问原因,老管家也不言语,只是连连叹气。 季扶昙还在倒数着吾日耶缇过门的日子,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开心,季弦季孟多次上门拜访,都被尧里瓦斯拒之门外,尧里瓦斯整天为复仇整的焦头烂额,一直也没有给季家一个交代。 对季扶昙,爷爷和爹爹都说婚前新娘新郎家人之间是不能见面的,否则婚后会不幸福,为了爹娘的幸福,她只能强忍对吾日耶缇的想念,忍着不去见她。 作者有话说:天下谅无双,人间疑独绝,出自郭沫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