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成?” 聂衍尘想也没想便否决道:“你现下魔障未解,历练此行,就算让三儿去,你也不能去。” 晋南枫转头向他,扶膝而坐,“师父后山这趟既待了些时日,想来收获不少。” 了然他的意思,聂衍尘眉心微凝,“你也知道那东西治标不治本,若只用作压制,不过饮鸩止渴罢了,我寻来是为急用,不是让你胡来。” “下山不过三五日,若非全力,想来无碍。” 晋南枫的语气少见地坚定,抿唇看着自己这堪称奇才的大弟子,聂衍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鲜少会反驳我的话。” 晋南枫晓得他说这话就是松口了,垂下眸来,聂衍尘则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弄起桌上厚厚的信笺。 二人如此静了片刻,半晌,晋南枫再度开口,“还有一事。” 聂衍尘继续翻弄着,哼了声示意他说。 “我想把师父新收的那位弟子也带上。” 手上一定,聂衍尘斜眸瞧他,“理由。” 晋南枫眸色沉了沉,说:“有件事,需要确定下。” …… 院里,听楚秋容说这回历练自己也得跟着,涂念一口果子没吞好,猛地呛在了嗓口眼。 “咳、咳咳……” 那动静,简直像要把肺咳出来。 楚秋容忙上前拍她的背,又倒了杯茶给她,“瞧你,动辄就要呛一口,也不知道吃慢些。” 涂念牛饮了,捋了把胸口,哑着嗓子细问他:“上回听三师兄说历练只在外门,怎么这会又改了?” 楚秋容不甚在意道:“那谁知道。咱这位师父,心性活泛着呢,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你习惯便好。” 涂念立刻抓住重点,“这事是师父的意思?” 楚秋容耸耸肩,“总不会是大师兄,他那人按部就班惯了的,向来不关注这种琐事。” 听他这么说,涂念人直接麻了。 这事要是晋南枫安排的,不知者无罪,她也不好说什么,但聂衍尘分明知道她是辞了玉清门来的,还偏要她跟着,这不是把她往虎口里送吗? 这捡来的便宜师父,果然是一点靠不住。 见她一脸愁容,楚秋容只当是女孩子家怕辛苦,便哄她道:“其实下山一趟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我和师兄保护你,师妹便只当去玩一遭就是了。” 涂念不愿意驳他面子,只有生硬地朝他笑笑。 她得是多爱玩啊,非跟那糟心宗门前蹦跶。 瞧出她还是闷闷不乐的,楚秋容也没别的招,跟她说了好些从前历练时的趣事,涂念看着像撑腮听着,也不时点头,实则早已神游天外。 怎么办,这练度还没提上去呢,先要打Boss了。 仇人见面,别说分外眼红,以苏佑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坑了她的碧玄剑,指不定要被她弄死。 涂念越想越郁闷。 可恨她那便宜师父,来这一手只为深八,却焉知他这一八,不会四舍五入等于扒了她。 思前想后,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跑。 总归她入这积雪谷,没招谁没惹谁,即便跑路,顶多落下个白眼狼的名声,却总比没了命强。 涂念于是思绪一转,出声打断楚秋容道:“师兄既说要带我,下山的日子可是定下了?” “嗯,“楚秋容颔首,“明儿个一早就走。” 涂念倒吸口凉气,当场拽了他起来往外赶。 楚秋容被她推得趔趄,委屈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事是师父他老人家定的,小师妹你别不待见我呀。” 麻溜把人堵在门口,涂念根本没心思跟他扯皮,随口敷衍道:“你先回吧,我得准备点东西,怎么说明天也是见外人,总不能光着膀子叫人笑话吧。” 楚秋容莞尔,“这还不简单,等历练时我往你身边一站,谁要敢笑话你,我直接给他收拾了。” “就你贫。” 同他翻了个白眼,涂念转身回屋,楚秋容心下暗自笑着,没继续拦,外头候了一会儿,悠哉走了。 当天夜里,一片漆黑的山头晃出个星点,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怕惊动了人,涂念只敢将照明符贴在前襟内,靠布料透出的微弱光亮照明。 那光打在胸前,隐隐照出她鬼鬼祟祟的脸,远远看去,足像个面部表情过剩的女鬼。 “你既打定了主意要走,坦率说了不就好,何故这样小心翼翼,反倒坐实了心虚。” 于她腰间,伯湫的声音悠悠响起,听着慵懒惬意,俨然是歇得不错。 被他小吓了一跳,涂念压低嗓子道:“我好不容易才摸到这,你多少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成吗,一惊一乍的,要是我被逮在半路上,就全赖你。” 她倒是知道伯湫醒了,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两人就聊了会。 但明明说好的今晚不许出幺蛾子,如此看来,做剑的领悟力果然是要差些。 伯湫对此不以为然,“我倒觉得那样反倒好了,积雪谷传承千年,你能有缘拜于其门下,可谓有百益而无一害。” “说到底,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走。” 略叹口气,涂念道:“聂衍尘那浑人只顾摸清我背景,殊不知他明日安排我见的那些人里,有人想让我死……” “徒徒这话,不如细说?” 涂念话音未落,身后忽而响起男人磁性的声音,她猛然转头,便见不远处,聂衍尘正提着一盏油灯,饶有趣味地瞧着她,显然是恭候多时了。 “师……师父,您怎么在这。” 涂念实在心虚,以至于都没意识到伯湫是何时没的声儿,下意识地往后退时,又不知被什么绊了下,生生摔了个屁墩。 “乖徒徒,记得下回落跑前,千万别同你二师兄闲话。” 勾着唇角蹲下,聂衍尘将油灯举在她脸前,打趣道:“上次是老贼,这遭又成了浑人,不晓得下回,徒徒打算唤我声什么呢。” 涂念闻言只觉后脊阴风阵阵,差点没哭出来。 她往后要是再背着人说闲话,定叫她被雷劈死! …… 内阁中,涂念正襟危坐,听着桌子被聂衍尘用指尖规律地敲出“哒哒”声。 仍记她上回入内阁时,也是热闹,这回再入,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五百只鸭顶一女人,那聂衍尘,能顶十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敲击的声音停了。 “说说吧,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想找我徒徒的麻烦。” 涂念深吸口气。 一壶茶水,两个人,三五说辞,几盏油灯,就是夜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