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 这日午时刚过,屋子里刚用过午膳,喜鹊、我和燕儿正在海棠的屋子里商量着如何把海棠送去郊外的庄子上休养一段时间,就见二姑娘齐幼薇带着丫头玉儿捧着叠衣裳走了进来。 “是二姑娘来了。” 燕儿听见声响,赶忙站起了身子,赶去主屋里伺候。 我也不紧不慢地跟在燕儿的身后走了出去。 “薇儿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我扬声问道。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与二姑娘之间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别的不说,至少比我与那谢氏的关系要强上许多。 “阿姊!” 此时,二姑娘正站在小院子里等着我,看见我来了,忙走上前来鞠了个礼,腼腆地笑了。 “阿姊,前日里,府上收到了晋康县主的小笺,说是这个月的二十五日要在月灯阁举办今年的第一场红缨球会,阿爷让我邀上阿姊同去,阿姊你……你会陪我去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边问边从丫头玉儿的手上拿过了一张勾织着金丝线的红边小笺,递给我,漂亮的小鹿眼眨巴眨巴。 只是…… “阿姊不会击鞠呀……” 我有些无奈地回复着。 这是实话,打马球这种事,我自醒来后还从未尝试过。 “不妨事的,只当是出去转转嘛,我也打得不好,我们早去早回。” 二姑娘顺势拉过我的手,撒着娇,亲昵地宽慰着我。 这…… 我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有些犹豫。 别说,这些日子以来,从二姑娘这边拒绝的长安宴没有十一、二也有七、八了,倒是的确不好再继续拒绝下去了。 想到此,我不由得抿了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我们一同前往。” 二姑娘终于听到了我肯定的答复,开心的笑了。 “哦,对了,阿姊,这有几件唐服……” 说着,她笑脸盈盈地转过身去,从玉儿手上拿过那一叠衣裳递给我,说: “这些唐服是东市西街那家裁缝铺子的胡掌柜今早特意差人送过来的新鲜款式,你试试,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我看着二姑娘笑得亮晶晶的双眼,便也不再推脱,只道是“好”,便从她手上接过了衣裳。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见二姑娘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了个玉色的小锦囊。 她将锦囊轻轻地放在那叠衣裳上,悄悄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 “还有啊,这些例钱嘛,是母亲让我带给阿姊的。” 例钱? 我怔怔地看着钱袋,心底里心思百转,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道了句: “好……小妹有心了。” 说罢,我便让燕儿将衣裳和锦囊放好,让喜鹊给二姑娘看茶。 在喜鹊研制的全部茶果子里,要问哪几款最得二姑娘的喜爱? 那自然是要数四时八节系列中的“夏至”和“立秋”两款了。 “这‘夏至’果子是由新鲜的莲子肉、细糖、乳酪和桂花蜜,经过反复捶打后,过冰,调制而成。” “而’立秋’果子则不同,它是将白芸豆、茉莉花、龙井细磨后加乳酪和石蜜调制而成的。” 喜鹊站在旁边一板一眼地向二姑娘介绍着茶果子的制作方法。 听得二姑娘连连点头。 “说得简单,真制作起来又是何其繁复。” 她不由地感慨道: “你看,这‘夏至’果子状如莲花,尝上一口,冰凉软糯,而’立秋’果子则形若竹叶,咬上小口,口感更是绵密复杂,鹊儿姐当真是好手艺!” 二姑娘边尝边夸,夸得喜鹊羞红了脸,她低下头,眉眼笑得弯弯的,比月牙儿还好看。 临走时,二姑娘还特意嘱咐玉儿从小厨房里再打包了些,带回去慢慢尝。 直到等到二姑娘带着丫头双双走出院门后,燕儿终是忍不住地从后室里捧着衣裳和锦囊走了出来,看着我疑惑地问道: “大姑娘,您说大夫人怎么突然想起给咱们送例钱了?” 我看着燕儿那着急的模样,有些好笑,回问道: “你啊,什么时候见过大夫人给咱们例钱?” “嗯……那倒是没有。” 燕儿沉吟着摇了摇头。 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笑了,于是,从衣裳上拿起了那个鼓鼓囊囊的小锦囊,在掌心婆娑了会儿,继续说: “这钱,怕是二姑娘从她的小金库里偷偷挪给咱们的私房钱……” “啊!” 听我这么说,燕儿有些吃惊地看着我,问: “那,那二姑娘……为何要说是夫人给的?” “说夫人给的……只怕是不想我太过记恨她的母亲……她想着,是一家人吧……” “啊!这……这二姑娘可真不似大夫人那般呢……” 燕儿犹犹豫豫地不敢接话,只是轻轻地嘟囔着。 “谁说不是呢。” 我暗暗叹了口气,若是阿娘的性子真如小妹这般蕙质兰心的话,倒也怪不得她逝去多年却仍能令父亲魂牵梦绕了。 “收拾收拾吧,晚点咱们去东街的裁缝铺子改衣裳。” “姑娘,您怎么知道……” 是了,这些衣裳只怕都是大夫人按照二姑娘的尺寸让人给做的,燕儿低头称“喏”,便手脚麻利地跟着喜鹊一块收拾起来。 “对了,除了世子给的金叶子和二姑娘的锦囊外,咱们房里还有多少钱?” “钱?……嗯……” 燕儿没有吭声,关于房里有多少钱,她是真的不知道,平日里除了大姑娘都是喜鹊在管着的。 想着,她戳了戳喜鹊。 喜鹊此时还沉浸在二姑娘的夸赞声中,她感受到了燕儿的小动作,却不愿答话,轻轻地挪着身子,摆了摆燕儿的手,继续收拾起屋子来。 只是,她瞧见我半天没个动静,一直在盯着她看,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轻轻地向我的方向拂了个礼后,小声地回答道: “回大姑娘的话,房里的钱目前除了金叶子和二姑娘送的锦囊外,就只有2贯873文……不多了。” “这样子……” 我听了喜鹊的话,沉吟了半晌。 果然在长安城里想活得体面还是需要有金银做支撑的。 长安米贵,居住不易。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唤喜鹊将我的首饰盒取来。 我当着她两的面儿打开了首饰盒的最底层,从里面取出了四根金钗、两套金步摇还有些玉镯子,虽然都不是什么多稀罕的物什,但想来还是值些银钱的。 我将取出来的物什交给了喜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嘱咐道: “若是房里的钱不够用,就将这些首饰拿去当了,不要自己贴钱,也不要用世子的金叶子和二姑娘的锦囊,明白吗?” “可是……” 喜鹊挣扎地皱起了眉,她担忧地说: “姑娘……您的首饰本来就不多,若这些都当了……那之后……” “无妨,不妨事的。” 我打断她,低下头不再多言,只是仔仔细细地将首饰盒子收拾好,让喜鹊拿回去放好。 我知道生活不易,一直以来也的确是打算通过履行婚约、嫁到国公府来实现脱贫的,但自从知道世子不愿意娶我,这金叶子是看我钻狗洞得来的赏钱,我就如蛆附骨不得安宁。 若是让我再堂而皇之的用他的金银,我是真的没法子过了。 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等着心跳慢慢平复。 “你家姑娘最后的这点骨气,就都在这儿了,不要让我没法子做人,好吗?” 看着大姑娘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喜鹊不敢再多言,她收好物什,低声称“喏”后,便俯着身子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