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愿意吵嘴的孟清月第一次站出来反驳:“我师父一向怜才,而且他老人家一直将你夫君视为知己,不可能杀他。” 谢于荛冷哼一声,根本不信孟清月的话,“杀人者少有人承认确实杀了人。”这话跟顺口溜一样被她说完,谢于荛就闭上了眼,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殷罗问她:“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你这么想,是因为八年前东山府动乱吧?”她虽然对当年的事情知道不多,但是殷罗也有些江湖耳闻,听说那动乱之后,张自丛就没了消息,有人说他早就回了家和美娇娥妻子共度余生了,也有人说他死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殷罗也不关心,不过看眼前的谢于荛这样子,那东山府动乱之后,张自丛应当就没回来过。 谢于荛听到她这直白的问话,猛地睁开了眼,“你都知道什么?”她语气又软又硬。 孟清月在听见东山府叛乱一词的时候,脑海里也隐隐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方才那诡异的镜阵令他回溯了不少已然快要忘却的记忆,在那些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条,是关于东山府动乱的,那日黄禅老人回到白绮山庄时受了重伤…… 殷罗也在答着谢于荛的问话:“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知道。八年前东山府动乱,本来就是一场极为普通的江湖战,这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她说到这处就停下了。 谢于荛拄着胳膊坐起来,“不过什么?”其实她至今也不知道张自丛真正的死因,她只知道他自从东山府动乱后就没了消息,原本以为是嫌弃她丑了不要她了,结果在月余之前,她收到了一封黑鹰送来的信,那信中详细写了东山府动乱一事,并且明确指出了张自丛是被黄禅老人所杀——信中说黄禅老人早就不满张自丛,怕这天才超越自己,故杀之。 若是清醒的谢于荛会半信半疑,可被心魔控制的谢于荛会直接信以为真…… “不过,我倒是知道,跟你们雪剑门一贯不对付的那个驱霞派的掌门,是东山府动乱的主谋之一。”殷罗侧了侧眸子,又说:“你也可以不信我的话,可若是你去东山那边打听一下,想必也会听到同样的话。你应该很久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张家了吧。” 张家,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了谢于荛的心里,她流泪了,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池夜也适时接话,他语气依旧不咸不淡,道:“你被人当刀使了。” 恰在此时,那段记忆在孟清月的脑海里渐渐清晰,黄禅老人从东山府回来之后,曾和孟清月一起坐在台阶之上,摸着他的头,说过这样一句话—— “又是这诡谲江湖,无情拆散有情人啊……” 张自丛确实是死了,他死前拜托黄禅老人,不要告诉谢于荛他的死因,黄禅老人就真的没说,或许是觉得憋在心里难受,黄禅老人就将那些时日的经历,都跟小孟清月说了。 八年前的事情,在时间长河前浪赶后浪的脚步中被孟清月遗忘,一直到如今。 “我凭什么信你们?”谢于荛看着池夜和殷罗,冷冷笑了。 玉如意撇嘴,不服气地怼道:“你还不信?你现在这样子本公子一手指头就能送你归西,你真当你自己还武功高强呢?你以为我们跟你谈条件呢?我跟你说就算你死了,我们把你这破庄翻遍了照样能找到那解药和黄禅爷爷的灵位,现在跟你说这些,不过就是我阿姐仁义慈悲,想告诉你些真相,不想你死得迷迷糊糊罢了,你还不信?你凭什么不信?” 玉如意这一连串的话语虽不中听,但句句在理,谢于荛听得愣了愣,不免也沉思。 这少年说的对,她现在弱极了,面前这五人谁想取她性命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何必跟她苦口讲着这些陈年旧事? 正当众人沉默时,孟清月走了出来,他站在谢于荛的面前,伸出了右手起誓,那月白色的宽大广袖微微滑落,露出了他手腕上那道疤痕,殷罗见此场景不由得蹙眉,二哥平日里总会刻意掩盖这疤痕不愿意被外人看见…… 白衣公子手指向上,他眼含悲戚望着谢于荛,声音平缓温柔却坚定,道:“我孟清月,以白绮山庄第十三代掌门人之名起誓,若如你所说,是我师父杀了你夫君,那……白绮山庄百年气运消亡,没入江湖无名,我,暴尸荒野不得好死。如此你信了吗?” 明昉听到最后这,皱紧了眉头想制止他,“清月公子……” 孟清月没有回头,他还是看着谢于荛,又说:“我给你说说真正的故事吧?” 谢于荛并没有想到面前这黄禅老人的徒弟会发那么重的毒誓,只是为了让她相信不是黄禅杀的张自丛,她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八年前,东山府动乱,我师父与张先生一起去往东山,想阻止他们势力蔓延进整个江湖,可他们到了东山府时,并没有看见如江湖传言那般动乱打杀,只是有几位掌门人在府内设了宴席,招待着那些与他们一样的前来平乱的各地英杰……” 春日东山,彩杏花高挂,犹似风流碎雨。 黄禅老人与张自丛先是环视四周这觥筹交错的宴席,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很是存疑。 他们收到的消息分明是驱霞派掌门、正文府掌门和阁象谷谷主一起在东山府发动了江湖乱战,想要推选出一个当代武林最强者然后由他来做整个江湖的话事人,通俗点讲也就是他们想要评选出一个武林盟主。然而眼前这宴席上很是和平,压根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和预兆。 “莫不是他们想先礼后兵?”张自丛压低声音问道,常读书的剑客,连说话都是轻慢的。 黄禅老人摸了摸胡子,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府外负责迎接宾客的小厮朝他们走来,还一边说着:“两位英雄也是来赴宴的吗?” 黄禅老人看了张自丛一眼,回眸望向小厮,点了下头,也算是应答了。 他想着,不论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混进去看看总归是有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