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藏的倒挺严实。来,我看看——”眼镜男笑眯眯的扯开了口袋,拎了只兔子出来左右转了转:“这兔子挺肥头,还没冻硬实,是刚打没多久吧?” 鲜肉自然是比冻肉味儿好,可打下来的野味儿一来是怕人知道,二来也是不好保存,通常情况下就会直接拿外头冻硬了,什么时候方便再吃掉或者卖了。也有的为了图价钱能高上一些,冒着风险偷偷摸摸把兔子养着,好活着出售。可是这种大多是背着人的,喂养的不可能那么尽心,有一打无一打的塞上那么一口,兔子肥膘靠上两天就掉没了,就是活着也是瘦不拉叽的。 所以说,最好的时候就是刚打不久,没掉膘也没冻透,鲜味儿不减肉还多。 这人也算是个明白的,赵文多点点头‘嗯’了一声,等着对方掏钱拿了好赶紧走人。 “唉,你这里还有野鸡翎子,瞧着挺漂亮的,也一起的吗?” 灰扑扑的兔子身下压着亮的羽毛,相当的亮眼,一翻兔子就瞅个正着。 “不,那个是单独卖。”赵文多低头那三根野鸡尾羽从袋子里拿出来,打算以后攒多了碰到合适的时候出手。 “别拿走,多少钱,我一起买了。”眼镜男伸手拦了下,道:“这么漂亮的小东西,拿回去扎个头花,绑个键子,家里那些小丫头们一定会喜欢。” 这明显是不差钱的主,还是个宠闺女的,这年月不容易。赵文多生出几分好感,略顿了下便道:“三毛钱。” 明知道他喜欢这东西,还是说要给家里的孩子买回去,也没有多要钱,换个人肯定会卖好的解释一番,看他全买了给便宜之类的话,她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多说的意思。 “小姑娘你话还真是少,这么长时间统共也没听见几个字,这么惜字如金的可不太适合做买卖啊?”男人边掏着衣兜边调侃道。 赵文多:“……”特么碰着个‘话唠’,自说自话的也能叨叨的这么欢。 开了半天的头儿也没能让这小姑娘多说出几个字,眼镜男觉着挺失败,自己这能言会道擅于沟通的性子竟然在这里碰了壁,真是万万没想到。眼见她接过了钱票瞅了一眼,大略是对上了数目,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半点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实在没忍住叫了声:“唉,你等等——” 赵文多停住了脚步回头,把眼神递过去:还有什么事儿,叫住我干嘛?——这眼镜儿是娘们吧,事儿可真多! 成功读懂潜台词的眼镜男:“……” 觉着自己的威严形像被严重质疑,眼镜男试图找回几分颜面,肃起了表情,沉了沉脸道:“小姑娘,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叫住你很可能要使坏哦?” 赵文多睁大了眼睛,身体很明显的抖了两下。 看吧,终于知道怕了吧!这才是小姑娘应该有的表现,小孩子家家学什么大人装深沉,适当的弱小弱小才可爱吗!男人不无得意的露出几分笑。 只是这笑还没挺上两秒钟,下一刻就冻僵在脸上了。 只见对面的小姑娘扯了扯嘴角,往旁边挪了两步,抬手一拳捶下去,那水桶粗细的树木墩儿‘卡嘣’声从中间裂开了,细细长长的缝隙把整个平面分成了两半儿。 眼镜男:“……” 赵文多收了拳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冲着他似笑非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是谁说小姑娘乖乖呆萌又可爱,拉出来溜溜来,看他不伸出五指山掌他的嘴。 “呵呵——那什么,小妹妹你力气有点点大哈?我那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别当真,呵呵——”眼镜男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声,瞅着那截树墩后脊背直窜凉,这下子他算是明白了那句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一个不慎,很可能脊梁骨就让人给砸碎喽。明明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一枚,怎么着内里却是个食人花,这凶残起来真是叫人怕怕! 知道怕了吧,这就对了!赵文多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道:“还有事吗?”瞅着这男的也不像是坏人,刚才那话也多半儿当不得真,即便是不解释她也清楚,无聊人士偶感之下生出的某种恶趣味,纯属闲的淡疼之作,没甚危险性。若非如此,她一早就动手揍的他爹妈都不认得,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偶然兴起的逗趣之心,被这一拳之力给震摄的半点渣渣都不剩,男人不知是该笑还是哭,被问及时忙敛了游走的思绪,正了正神色道:“我是想问问,这兔子和野鸡谁打的,还能不能再弄到?”本来还寻思着是不是小姑娘家人打的猎,这会儿却另外有了猜测,以刚才那劈开树墩之力,打几只兔子算什么,那就是打头野猪都不稀奇。 “你问这个干嘛,要是还能弄到,你接着都要吗?”赵文多也没回答是不是,只问了后一句。但看这眼镜男的表情,八成也是想到了这兔子可能是她打下的,这点也没什么好隐瞒,左右知道她一身怪力的也不只这一个。本就是暗下里的买卖,一根绳上栓着的蚂蚱,露出风声对谁都不是件好事,相信这人也不是个蠢的。 “只要你有,那我就都要。”眼镜男像是要彻底打消掉赵文多的疑虑,促成这项买卖,颇为坦承的道:“我身边有几个亲戚都大着肚子,需要补充营养,这样的山兔山鸡正合适,这次我出来,老早人家就都给打了招呼,多弄两只回去大家好分一分。可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买着买不着纯属碰运气。可也是巧了,正好就遇着小妹妹你了。要是还能有,那我下回过来还找你买。” 或许这些属实,又或许只是临时编出来的借口,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条件契合,能把这生意做成了,往后一段时间销路不用愁了。至于其他的,懒的花心思去想。 赵文多略作沉吟,道:“那你大约几天能过来一次,一次至多能带走几只?”话是这么说着有多少要多少,真要多了他未必能包圆儿了。按着一般人的想法,这兔子也不是说打就打的着,几天能攒个三只两只的就算不错了,她得事先把这些都问好了,别到时候再空跑一趟。 眼镜男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稍稍怔了一下,随即道:“只要是像今天这种质量的,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就按这个价钱。”末了又加了句:“只要是你能弄着。” “明白了。”赵文多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由此可见,这男人确实是个有实力的买主,至于是不是真的买回去给他亲戚吃,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就算他有钱撑的慌,买回去吃一碗倒一碗,那也跟她没半点关系,兔子卖出钱换回票票才是王道。 两下算是敲定了,接着又商议了一下再交易的细节,眼镜男这才拎了袋子走了。 两只兔子两对野鸡,再加上三根羽毛,一共卖了五块五毛钱,六两的猪肉票,赵文多揣着刚到手的钱票,直奔着镇里的供销社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