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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风生流转乾坤定(1 / 1)

章有容本是前朝景文帝的贵人,十六年前高祖皇帝派中山王攻克长安时,在掖廷的枯井中所救,中山王对她一见钟情,不顾皇室宗亲阻挠,执意纳章有容为美人。后原配荀氏病故,章有容因宠遇而得封为继妃。 一个多情风流的王爷娶前朝妃嫔,可以说是一段韵事。但一个皇帝的皇后是前朝妃嫔,这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况如今朝中势力已成,无论是荀氏之子临海王,还是陈氏之子南阳王,都会为了自己的将来利益,左右皇后之位的人选。唯一能后置身事外的,只有温钰一人。 如今刘尧相问于他,便是是想让温钰给他一个立章有容为后的理由罢了。 温钰会心一笑,揖了揖手,“侄儿远在边陲多年,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但有一句侄儿铭记于心——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是自古君子典范。” “何况……”温钰语意依迟,“这是叔父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本就不该置喙。指点江山社稷是臣子的本分,于君王内闱家事,只能劝解不能央求。” 刘尧的神色动容而惊喜,仿佛有什么重物坠入了心里,给了他一丝丝安定。 庭下风吹草仰,起伏无状。温钰从宣室殿走出,正巧遇到受诏觐见的呼延晏,一时双眸相对,心中的不免迷雾铺面而来。 呼延晏先启了声,“公子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一直有个疑惑。”温钰略略拧眉,“舅舅那夜为何那般肯定,郑懋一定是被那个宫女毒杀的。” 呼延晏并不心虚,“即便不是那也只能是,因为是她,才会更加激怒刘尧的怒火。”反而问:“不然您以为呢?” 温钰攸然变色,目光狐疑而狡黠,“那便是阙氏罢。” 可唇角的冷笑实难掩盖呼延晏内心得逞,“如今郑懋意外而死,眼下抚恤郑家才是首要之事,毕竟郑懋跟随您多日,这份哀荣还得需公子您亲自料理,算全了两家的面子。” 大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还未站定,管彤那晌已经跑来禀报,“不好了,郑、郑夫人殉情了!” 温钰愣怔,定定望住身后的那个人,一双眼眸格外地黑。 呼延晏对插着袖子,看向他,“他杀我兄弟,我杀他女人,已经很公平了……公子。” 真正的春天是什么时候来临的,温钰举目望天时,见整个未央宫里都己是翠绿花红世界,蝴蝶扑着影,一切都那么重叠而知,它来得意外,却从不出所料。 就如在短暂风波消寂后,刘尧到底在意料之中向祁昊修书陈情,而祁昊也在利益蛊惑下答应了这一场交易。 三日后,刘尧即帝位,立继妻章有容为皇后,改元光初,迁都长安。同时也恢复了呼延晏和朱嵇往日的荣耀,官复本位,领司徒、太傅,追封武阳侯郑懋为楚国公。祁昊领受镇国大将军,并承诺攻占平阳之日,再复领太宰,赏河东十五郡。 温钰何尝不是洞察一切,便再次启书上报,自请‘才疏学浅,能力不足’,辞去皇太子之位,刘尧便重封他为济阴王,同享太子供奉。 如此一来,也算是独善其身。 至此,刘尧与祁昊之兵刃合力北攻平阳,加之刘尧称帝以正义出师,又有呼延晏、襄王祁昊一干精兵强将,士气势如破竹,阙氏唯有节节败退。 而这一退,就让二人之力驻扎在离平阳不过百里的汾阴。 眼看大厦将倾,阙准心底自然慌乱如麻,不由大叹,“军中无可用之人,天要亡我!” 万般无奈下,只得便委任自己的心腹大臣孙绰前去拜见刘尧议和。 其实阙准很清楚,举天之下人,皆知刘尧的生母死于他手,倒不指望成事,只做拖延月余还有可能,如果可以将时间拖得久些,关中的待羌族联军汇合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然而再大的烽火,也有被天水熄灭的时候。 孙绰觐见那日,刘尧正和温钰在甘泉宫下棋,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倾盆如柱,春日本就天象多变,更何况命数。 温钰抬头望着殿檐的瓦铛激流而下雨水,宛如珍珠细帘隔住视线,若非是青天白日,大概他也未必能发现那个身着墨绿宽袍头戴乌纱帽的使者——孙绰,正跪在雨里等候。 皇帝似乎窥住了温钰的眼神,淡淡道:“知道为什么要他跪着吗?” 温钰略微一笑,“叔父想消磨阙氏的锐气。” 皇帝目光幽幽如一息烛火,仿佛要穿过朦胧雨雾直接射过孙绰的身体,“他们想八面玲珑,四面讨好,朕看不惯这虚伪假意之人,但朕……却会给他一个机会。” 覆手落子,扬声道,“请他进来吧。” 温钰似有沉思之状,然而思绪很快随着李广带着孙绰步步靠近的身影戛然而止,只见孙绰已经被淋得如同落汤金禽,半句未开口,威风便已烟消云散。 皇帝微微沉吟,仿佛无事一般,“朕和贤侄许久未见,难免关怀忘我了些,孙大人不会怪罪吧?” 孙绰一听吓得连连磕头,“微臣不敢,能得陛下不计前嫌召见,已是对微臣的宽容慈悲。”他不禁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的贴着地,“更何况微臣此次前来就是请罪的。” 皇帝洋装一无所知,不疾不徐反而问,“哦?朕不晓卿何罪之有?” 孙绰颤颤巍巍,匍匐倒地,“臣替主上请罪,主上他……一时激愤才毒杀了嘉靖皇帝。” 忽然雪亮闪电横刺暗沉天空,如同一声擂鼓敲得各人胆战心惊。分明可以感受到皇帝眼底冷冽的怒色,只不过他的怒不是因为阙准杀了嘉靖帝刘桀谋反,而是因为他身死的母亲,还有到现在毫无诚意的抵赖囫囵。 这凌冽也不过一瞬,很快皇帝神色如常,深深注目于他,“他刘桀乃暴戾无道昏君,尔等杀之有功无过。你可告诉你家主上,只要投降,朕便算尔拥立之功。” 孙绰一惊,温钰亦是差异,似乎比雷霆之怒的冲击,这种飘飘然,更不知如何的应付,更叫人惶恐,遥遥望着刘尧在内侍监李广的搀扶下已走出东暖阁。 温钰也不宜久留,径自从抄手游廊回到花房,继续打理起花枝阔叶。虽说他已被册王封爵,但朝中委以重任之事也不过手,除了避嫌之外,大概皇帝对他并没有几分真心信任,即便是朱嵇、呼延晏也虚职好听,权柄之职唯有皇帝长子临海王刘俭和次子南阳王刘珩。 因此,他就求了修葺草木花卉之职,闲来无事,也是一雅趣。 管彤常因此而愤愤不平,“现如今临海王和南阳王都有要职在身,您倒好不求职务,一心来花房种花。” 温钰唇角的弧线微微勾勒,“万事莫要强出头,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是不会让我轻易涉政的。”又道:“何况,我也喜欢在这儿修身养性。” 他从中拿起橘色葳蕤的一盆,那花朵蜷曲,翦裁柔婉,轻轻一嗅还有一淡淡的香气。 “你知道这一束叫什么”温钰自自说其答,“它叫萱草,是思亲之花。” 他似有端详,似有思索,“皇后册封礼后,届时五品以上的官眷都要入宫拜贺,到时候请我想郑姑娘进宫,让她把这花献给章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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