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桂枝赶忙从木桩上下来,轻施一礼。 “这位乃是我们京都教坊的杂戏师闫师傅,若论技艺多寡,整个京都教坊,唯有这位闫大师最为见多识广了!”朱邦直热情地伸出手介绍一旁的男人。 闻言,桂枝急忙再度躬身,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些许疑惑。在这教坊之中,桂枝一度觉得自己所有人都见过面,即便是平日里不常见的杂工小厮,或是天舞阁里那些常常研究乐器至深夜都不出阁的画家、艺人……只是没想到还有自己未曾见过的人? 从外表上看这位先生长得十分和善,体型有些微胖,瞧起来整个人倒像是个葫芦一般,颇具喜态。 “杨桂枝见过闫师傅,平日不知闫师傅,故方才冒昧,请切莫在意!”桂枝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 听桂枝这么说完,按理说正常人都会选择上前将其扶起,随后再简单地夸上几句,身为张大司的徒弟和女儿,如何如何好。张夫人后继有人等佳话。但是这位却是不同于常人,他微微点头之后看向桂枝方才所站的木桩开口问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闻言,桂枝先是一怔,紧接着立即开口回道:“先生,这些乃是弟子闲时胡琢磨的,只算是闹着玩儿罢了,不值一提!” 闫师傅乐了,迈步走在木桩上,“现如今我也做不出这种标准的动作了,但你方才所练习的,像是杂戏中的滑轮技艺,学会学成后,可立于独轮之上而始终不倒,北瓦里便可见此技艺。”不愧是京都教坊的杂戏师傅,竟然连外界的杂戏也了然于胸。 仅凭桂枝的一个姿势,便可以清晰地判定出她所练的究竟是什么。 桂枝有些惊讶,但是也并没有狡辩,因为来不及说话,一旁朱邦直便扥了扥闫师傅的袖子,“抓紧吧,大司那边还等着你呢!” 闫师傅闻言,恍然惊觉,这才点头:“糟了,险些误了要事!”二人一前一后匆忙离开天舞阁,只剩下站在舞池旁的一头雾水的桂枝,今晚的确也练习了很久了,但没想到这会工夫张夫人竟然还没有休息? 这时桂枝想到了向大鼻所说的即将发生的大事儿,莫非是真的?虽然她很好奇,但毕竟不属于她的分内,即便是真的,也得由张夫人亲口告诉她,否则不得多问。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 桂枝醒来时走出院子里,发现张夫人房门是敞开的。往日里夫人的房门这时间打开,只有可能是琳儿刚进去,抑或是夫人有事儿提前离开,不过此时看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要稍微高上一些。桂枝小心翼翼来在门外,却不曾瞧见有人。 “看样子夫人又入宫了……”桂枝喃喃自语,虽然夫人不在教坊她会觉得轻松许多,但是不知为何,又总觉得空荡荡,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不在教坊也好,今天她有件事儿要去做,而夫人不在的话,做成这件事儿可能会容易一些。桂枝收拾好东西,准备先去一趟文秀阁找苏姒锦,二人结伴出城,毕竟自己自入城以来就没有出去过。 “桂儿姑娘。”就在桂枝准备行动的时候,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桂枝转身,瞧见了站在院外的霍弘,夫人身边的侍从,琳儿姐姐的爱慕者,她自然认识,于是便笑问道:“霍大哥有事吗?” 霍弘闻言一愣,往日里自己与桂枝不像琳儿一般经常交流,习武之人都很沉默,而他知道桂儿称呼琳儿为姐姐,但没想到称呼自己竟叫大哥?心情顿时变得很舒适,霍弘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将剑挂在腰间,随后笑道:“桂儿姑娘,夫人入宫面见太皇太后,临行前见你熟睡便不曾叫醒,只让我转达她的话与你。” 闻此,桂枝安静地待在原地,静静地聆听。 “夫人说了,现如今你在舞艺上想再有进展或许很难,既无法突破不如尝试着先放下一段时间,从今日起,会让我……”霍弘指了指自己,“跟在桂儿姑娘身边,一同出城去郊外采景,夫人让你多看一看自然美景,或可从万物生灵之中寻找到突破方式,另外让你带着琴,山间溪畔抚琴也颇具雅致!若乐理不清,则可寻朱先生请教。” 霍弘讲完,伸手指了指身后,庭院外的长廊里苏姒锦正背着手站在那儿,冲着她招手。 “苏姐姐?”桂枝很意外,在听到这些安排之后,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于是惭愧一笑,看向霍弘说道:“那便辛苦霍大哥与我同行了!” 后者微微点头,又道:“琴我已帮你装好了,既要出城,身为大司女儿便应得体一些,我着人备了牛车,就在教坊外,若小姐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桂枝没有犹豫,立马回答道:“出发吧!”一众人自教坊而出,桂枝与苏姒锦坐在牛车上,霍弘则是徒步随行。车内,桂枝盯着苏姒锦好一会儿,瞧得后者有些别扭。 “怎么了呀桂儿,为何这么看着我?”苏姒锦抿唇苦笑。 “姐姐,我原本准备去文秀阁找你,可是还没去你就来了,莫非我俩心有灵犀?” 桂枝将心中的不解道出。 苏姒锦掩面偷笑:“傻妹妹,你当真以为大司不知道咱这段时间的行踪啊,我听外面那个武生哥哥讲,张夫人早就知道你每晚都偷偷溜出教坊,前往北瓦的事儿了!” 闻此,桂枝沉默,但紧接着又问道:“夫人何时知晓?” “或是一开始便已知,”苏姒锦无奈地耸肩,“毕竟是你师父,又是母亲,怎么可能没发现?或许是夫人觉得你上进是一件好事儿,没有拦你罢了!” 确实如此,张梅香没有让桂枝光明正大的每晚都自由出入教坊,是因为教坊有规矩摆着,而且女儿家这种事儿传出去也不好听;但让霍弘跟着她,则是出于对她的放心,张梅香了解桂枝,不会走歪路,而桂枝夜半在天舞阁练习杂艺的过程,她偶尔也会隔着门外观察,见有长进便也放心了。 想到这些,桂枝不禁惊讶:“夫人原来一早便知,看样子是我自作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