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是看在十四爷的面上,不好轻慢了,领头的小厮给二人找了间上好的雅舍。 精细别致的小菜一碟一碟地端上桌,醇香浓厚韵荡在钱烂烂鼻间。 瞅了瞅老十四碗前的那盘猪肉炖粉条,吞了吞口水,摸着软溜溜的肚皮,鼻子微皱,钱烂烂抄起的筷子毫不犹豫地避开了它。 老十四像个局外人,干坐着,干看着钱烂烂一口接一口、一盘接一盘地处理掉她面前的菜。 这哥们是不是太能吃了? 饿了六百年吧? “嗦——” 一碗热汤下肚,钱烂烂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呃嗝——” 果然,空着肚子上青楼食欲大振! 老十四瞅了瞅桌面上仅存的一盘猪肉炖粉条,钱烂烂一口也没动过。 说到底还是顾忌他是位爷! 粗鲁也不能粗鲁到他面前! 破天荒地在这小子面前得了一次尊重,老十四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一翘,伸出筷子。 他傲慢地将那碟钱烂烂不敢动的猪肉炖粉条推到钱烂烂跟前,说:“赏你的。” 赏? 钱烂烂用舌尖推了推后槽牙上的残肉,然后咬着舌尖,挑了挑眉头,很简短的一句拒绝就蹦了出来。 “不要。” 赏是什么? 是主人朝狗子丢下一块骨头,狗子高兴地晃着大尾巴跑去叼。 这个叫奴视! 她一点都不稀罕! 老十四笑道:“知道你喜欢,又不敢动筷。” “您哪只……”狗眼…… 舌头一绕,钱烂烂改口: “您哪只眼睛看出来了我喜欢它了?” “两只眼睛。”老十四斜嘴一笑,那表情贱的不是逗狗就是逗鸟:“吃吧……” 钱烂烂白眼都不想翻了,直接斜了他一眼,目光厉利,如刀光。 “这么老水难吃的菜,一看就是您喜欢的口味,我特意给您留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赏你,还是让我倒胃口的菜。 老十四气的脸都抽了,面部肌肉像触电一样,一小块一小块地抖动。 她扯的都是什么? 他喜欢吃这种老水的菜?还是他喜欢的口味!! 这么生搬硬套,纯属污蔑!! 最气人的是什么?“我特意给您留的”,这话说的好他妈的识大体! 忽略前言,她真的好会孝敬人喏! 老十四:我竟然没话说!!! 按规矩,老十四应该把钱烂烂拿下,打板子,二十下!不够…… “你怎么口齿这么伶俐,你得罪我了!”老十四咬牙切齿道。 无所谓啦,“哦~”钱烂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又嘟囔了一句:“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女人。” 忍无可忍了,老十四他! 眼见老十四就要如雷暴跳了,掀桌子了,千钧一发之际,钱烂烂敛色,道: “说说你打算怎么开赌庄。” 只这一句,钱烂烂成功避免了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 老十四的怒气便微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为这事?” “哦,完全是站在你的角度想的。”钱烂烂说:“三庄喝酒的时候,你就说了。” 今日找上门来,这家伙完全是贼心不死的好吗? 老十四想了想,是的呢,他惦记着这家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三庄赌桌上那一幕算上是—— 惊鸿一瞥,难忘。 她确实是个奇人,闭着眼睛就能报出点数,这在赌神榜上可是空前绝后! 人才,谁不爱! 不爱就是跟钱过不去! “所以,你今日是打算松口入伙了?”老十四试探地问。 他今日必定要将人拖入伙! 被皇帝罚的那一座府邸,他心里怎么都过不去,所以,开赌场这事他志在必得。 一定,一定要翻回本! 圈套,钱烂烂可不急着跳,就像老十四对她的考量一样,若非她真的有点料,老十四怎么会找上门来? 三顾茅庐,也得看看你是不是卧龙先生的料! “不,我还在考虑中。”钱烂烂敲着筷子不咸不淡地说。 橄榄枝得牢,她才敢放心大胆地顺着枝条爬出去,否则,就是在玩命! 老十四是个焦躁的满人,对自身条件的优越性毫无疑问的自信,“还考虑什么?机会不多啊兄弟!!” 一个豪气的大掌突然就朝她肩膀拍过来,钱烂烂傻愣愣的瞪着大眼:哥们儿,你太冲动了! 可是,她这种软硬不吃的人怎么会屈服于淫威之下? “是我这种人才不多,好吗?”突然归突然,钱烂烂理智还是在的,说这话时,她很傲慢。 因为,她十分深刻地意识到自身的能力对于老十四组建赌庄霸业的重要性。 自己几斤几两,她时刻掂量着。 老十四他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趁火打劫,拐她入伙。 切切实实的利益才可以撬动人心。 老十四也没想到这个烂爷如此拽,仗着自个儿有点本事,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不过,她总归说的是实话。 荒年谷,丰年玉,说的真是她这种罕见的宝贝。 他老十四之所以可以不计较损失的那间府邸,就是因为知道,一旦他俩联手了,那么,收回的钱可就不是一间府邸盖的下的。 收回的钱可以盖下许多间府邸! “你……很有自知之明!”老十四笑着吹捧道:“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钱烂烂客套说:“我谢谢您。” “如果你诚心想和我合作,不妨就说说你的计划。”钱烂烂是诚心要套老十四的话,毕竟,她还没答应合作这回事儿。 老十四毕竟还是涉世未深,哪懂得钱烂烂的阴险,听她这话就直接把人当成一伙的了。 “江南一带富商巨贾云集,我们不妨把主场设在那儿,随后在全国各地蔓延。” “江南一带?”钱烂烂舌尖低着下颚,她说:“你眼光很毒到!” 盯着富人的钱袋子,毒啊! 有目光! 他一开场就要赚大发的!要知道,富人的数量少,财富多。 老十四瞄准定位,钱,一口就给他闷下去了! 是个狠人!钱烂烂心中大赞,向老十四致敬! “嘿嘿。”老十四瞬间二郎腿就翘上来了,“不错吧?” “的确不错,江南只是个点,你要的是把手伸进全国人民的袋子里,这个面很大!” 不愧是皇帝的儿砸!野心直指老子的江山。 格局很大! 老十四说:“小钱不够塞牙缝。” 他是个皇子,是站在高楼之上的,眼界自然看的远了。 什么段位就有什么样的野心,这很合理。 就算他要谋逆也说得过去,毕竟,他是皇帝的儿子。 “那咱们什么时候下江南?”钱烂烂问。 “这么迫不及待?”老十四说:“你这是同意入伙了?” “嗯。”老十四野心不小,她喜欢这种狂妄的小子。 而且大清幅员辽阔,不如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穿越一场,权当旅游了。 老十四说:“大概十日吧,我要奉旨离京去江南处理一些政务,届时,你跟车前来。” 哦~趁着出差的空挡开赌场敛财,这厮,啧啧,老谋深算! “嗯,可以,我安排一下时间。”钱烂烂托着下巴说,并没有一口就答应了。 老十四可不喜欢人磨蹭,他说:“你不该无条件服从吗?” 无条件服从? 钱烂烂笑了,把她当狗呢? “搞清楚,咱们是合作伙伴关系,不是主仆从属关系,不存在谁服从谁!” 钱烂烂底气十足。 “要是不同意我的说法,咱们就一拍两散,什么合作的就甭谈了。” 反正她一无所有,何必找不痛快? 老十四可是看呆了,敢这么和他说话的,这人是头一份了,口气还相当狂拽。 如果老十四知道钱烂烂这家伙只是个穷哔哔呢? ——钱烂烂现如今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又如何,穷的她底气十足! 越是低头,欺压就越肆无忌惮! 别人对你的凌辱,都是你示弱给他的底气。 这场商谈是一场狂赌——炸金花,钱烂烂要做的就是死死的捂住底牌,不能叫人看清了她的底细。 底牌见光死! “你可以!”老十四一个没忍住,他笑了:“哈哈哈……” “你后台很硬吧?敢这么跟我说话?” 老十四想起他之前派人去查这位烂爷的身份,结果是——查无此人! 不得不细究这人的身份了,今日她竟敢用这种逼人的口气同他杠,足以说明这人出身不俗! 在老十四的观念里,底气,都是金钱支撑! 这情况很不明晰呀,钱烂烂压根就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笑意! 怎么接话? 干脆…… 她也装腔作势笑了起来:“哈哈哈……” 老十四装含糊,她也现学现卖,也来一个含糊,糊弄他!! 对方笑了,老十四收了嘴,他有点琢磨不清钱烂烂的笑意,就像钱烂烂琢磨不清他的笑意。 场面进入僵立状态。 感觉,面前放了一面镜子,老十四面对的钱烂烂就是镜子中的自个。 彼此势均力敌呀! “你到底是谁?”老十四问了他一直查不到的东西。 “社会你烂爷!” 说完这话,钱烂烂差点没把她自个儿给笑死! 社会你烂爷?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十四觉得他汉文学的不错啊,功课非但他老子说好,满朝的大儒都说好! 为什么放到这句粗野的话“社会你烂爷”,他的汉文水平就下降了? 还是朝负无穷无限接近的那种! “你就叫烂爷?”老十四还是很疑惑地多问了一句。 “对,你烂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jiao——” “叩叩,叩叩……”扣门声响起。 老鸨站在门外,“二位爷,可否让进门?” 老十四不耐烦了,怎么一说到关键的就来人了?掐着点来的? “进——”他沉声道。 “何事?”他问。 钱烂烂瞧着老鸨旁的小厮端着的木托,上边盖着一面布,里边应该是…… 嘿嘿,猜到里边是个什么东西时,钱烂烂嘴角一笑。 他们吃饭聊天的时间过得真快,八爷已经得到了他的快乐。 这二人应该是来送钱的。 “老身是来给这位爷送酬金的。”老鸨说着,小厮就将木托上的遮布撩开,厚厚的一碟票子安静地躺在上面。 呼呼——钱烂烂几乎都听见内心的咆哮了! 她瞅了瞅坐在一旁的老十四,真特么碍眼! 不该给个私人空间让她独自狂欢一下吗?她想蹦上房顶乐呵。 老十四觉得不可思议,这家伙仅凭几张画就拿下他八哥? “你是说,我八哥很满意那间房?” 何止是满意呀,简直快乐的不省人事了。 老鸨很僵硬地说:“是的呢,爷。” 老十四一下子就将皱的拧不开的眉头转向脸上已经挂着笑的钱烂烂,这不应该呀! 他记得那几幅画很正常,按理说,想凭几幅画拿下他八哥就该上春宫图,可……那几幅画保守得很!! 而钱烂烂则是不顾老十四异样的目光,心满意足地将属于她的酬劳摸下来,仔细数数,竟然有10、20、30、40、50。 五十,整整五十张一百两! 卧槽,好划算,她就花了五十分之一的价格,就拿到了五十分之五十的报酬。 一百两的门票,划算! 点好了数,钱烂烂也不多加摸砂,免得叫老十四瞧见了她这种没见过钱的人见钱眼开,怀疑她方才的腔势作假。 反正都是她的,揣在心口上,跑不了,等没了人,她再好好地摸摸。 “你是怎么做到的?”老十四问,竟然玩女人玩到他八哥头上,还狠狠地捞了一把。 又是疑惑,又是钦佩,老十四此时内心复杂。 一张票子豪气地拍桌上,钱烂烂笑的好开心:“嘿嘿,烂爷凭本事吃饭!” 没想到,这八贤王青楼走一遭,就是一万两银子! 掰了他一半的钱真么爽!!钱烂烂想。 老鸨笑嘻嘻地将桌上的一百两摸起来,想不到这位爷这般豪爽,花钱不眨眼。 十两银子的酒钱竟然给到十倍!如此阔气,不知这催情香的配方要个什么天价才能砍下来? 老鸨忧虑了,她是个精细的生意人,说白了就是个抠搜的老妇。 好像给多了?见老鸨收起钱,钱烂烂懊悔了,正想抽自个儿一巴掌! “爷,可否移步至老身房中。”老鸨对钱烂烂抛出邀请,“老身有要事与爷相谈。” 房中? 这话说的可就太暧昧了,落在老十四耳里。 没等钱烂烂吱出声,老十四第一个不同意,“孤男寡女,独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