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那张药方子,紧绷着眉头,钱烂烂桌面上杵着思衬了许久。 看来要当一回坏人了。 她脑子里蹦出了个很坏很坏的主意,却也是目前别无选择中唯一可行的方案。 况且,做坏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对自己挺好的,对别人挺坏的。 这样安抚着自己的良心不安,钱烂烂就心安理得的肯定了自个儿心中的想法的合理性。 于是,这天下午,她便差人唤了师徒二人前来问话。 额,不是问话,是……恶意……挑拨吧。 管他呢,钱烂烂将药方往头上一拍,冷静如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心里琢磨着怎么让二人反目成仇。 封闭的大门,昏暗的光线,气氛有些压抑。 地上的人懵懂地跪着,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趁着钱烂烂沉思之际,两人面面相觑,大眼小眼互扫。 老头推了推那小药童,眼睛里写着:你去试试什么情况。 小药童愣地跟木瓜似的,浑然不知老头眼神里的意思。 大概是这些年泡药泡傻了。 智障。 对付智障就要使用非常手段,因此,那老头伸出长长的指甲,往少年腰上最细腻的肉上掐去。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如鸡鸣一样穿破钱烂烂的耳膜,她从思绪中回过神,便见底下的少年满面的痛苦。 什么情况? 小药童迅速扑通磕头认罪,“奴才失礼了。” 钱烂烂置之不理,把眼睛闭上,酝酿了下情绪,才冷冽地说: “老头,你昨日给人泡的是什么澡?” 老头心中咯噔咯噔地跳了下,不明白钱烂烂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做嘛。 偷看人家身子还不够,竟然念念不忘了? 老头心中一颤,不知怎么回答。 “就是普通的一些药材。”他低着头,心中正暗刺钱烂烂不害臊。 “你看看,是不是这些药材?”钱烂烂将单子拍他老脸上,语气不善。 老头捏着单子,老眉毛紧凑在一块,老浊眼里映进了宣纸上一条条的黑泥鳅。 好好研读一番,他大惊。 竟然一药不差! 看向钱烂烂的眼光里充满了一种崇拜,心中啧啧称赞,这丫头嗅觉真不错! 小药童把脸贴过去,眯着眼,偷偷打量纸上的字。 好像一张方子。 “啪!”老头往药童的脑子上摔了一巴掌,也不怕小药童越来越傻,小声训诫“看什么看!” “确实不错。”老头投去赞善的目光,“主子真是天纵奇才。” 只可惜,贝勒爷禁了她进药房。 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她笑着说:“谢谢你的马屁。” 老头脸上微微僵硬。 “可你能跟你的小药童说说这单子几分毒么?”她阴恻恻地说,眼睛淡淡地看向小药童的脸,盼着这小子能漏出什么责备他师父的表情。 只是,那小子只是傻愣地跪着,表情僵硬,钱烂烂看不出他的心思。 老头反倒是没有被吓到,平静地说:“七分毒,三分药。” 好似,没什么顾虑。 难道不该被她的语气吓到,或者,被他自己恶毒吓到?? 钱烂烂一脸淡定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老宁儿,转头看了看那个孩子。 “你……”她伸手指了指那瘦小的孩子,“不应该震惊么?” “这……”小药童身子歪歪斜斜地跪着,平静地说:“奴才是试药童子。” 啥啥啥? 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钱烂烂收起手指,两手握着,问道:“你是自愿的?” 小药童打量了下师父千年不变的老脸,而后才对钱烂烂说:“奴才是师父买来的。” 哪有什么自不自愿的,根本就没有人身自由。 钱烂烂听着,便了然了,二人之间有协议了。 他们并非友好的师徒关系,而是契约关系。 就算把小药童毒死,老头也没罪,那是他的私人用品,就像个破罐子,想摔就摔。 何况,现在不过是把人家泡成一个智障罢了。 “老头,你先退下。” 钱烂烂对那老宁儿说,随后用一种可怜的目光打上了小药童瘦小的身躯。 “是。”老头用余光注视着钱烂烂看向小药童的目光,心道,真不知羞耻! “记得关上门”老头步子快出去了,钱烂烂又对着他即将远去的背影叫了一声。 “是。”老头听话地将门轻轻地掩上,内心对钱烂烂一万个鄙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真心怀疑二人想在里边做对不起贝勒爷的事情。 “他这么瘦弱,低得过人家一根手指么?”老头叹息。 殊不知,钱烂烂只是想撺掇小药童背叛他罢了。 若是叫钱烂烂听见,估计又得暗讽他一句:戏真多! 房内,钱烂烂盯着小药童光秃秃的脑门,笑眯眯地跟他说: “你不是想和我学艺么?” “怎么几日不见了,求师的热情全没了?” “奴……奴才怎么敢和主子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做师徒,也只有宁大夫这种卑如草芥的人才配做奴才的师父。” 小药童说话有些磕磕巴巴,但明显就是放弃了和钱烂烂学艺的念头。 这话说的,老头要是听见了还不得气死? 钱烂烂眉眼笑了笑。 “喂,你是不是被怕和我粘上关系,万一哪一天我跑了你就难辞其咎了?” 小药童抬头,呆板地看着钱烂烂:“……” “说是呢,我也不会怎么着你的。”钱烂烂安抚小药童。 意识到自己一时看迷了眼睛,小药童羞愧地低下头,磕巴巴地来了句:“不……不是。” 还有别的原因? 带着节奏感,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心情愉悦地问:“那为什么?” “因为……因为……”小药童瞬间涨红了耳朵。 好似煮熟的螃蟹,红彤彤的一个。 “磕巴什么,快说。” “因为师父说你,你不守妇道,觊觎我的美色!” 一口气说完,小药童感觉整个人瞬间要热的蒸发掉了,比泡在浴桶里和药一块煮时还要热。 一听这话,钱烂烂笑的口水都要冲上喉咙呛人了,“哈哈哈……” “我——”她指着自个的鼻间,问道:“觊觎你……” 顿了顿,指尖转移了方向,指着小药童那只黑鼻子以及一脸的黑黝黝,“的——美色?” 小药童自卑地低下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师父是骗人的。”埋怨了句,小药童便像盖锅盖一样把黑色的脸扣上了胸膛,实在是难堪至极。 “你真的长的很丑耶。”钱烂烂毫不掩饰她对小药童这幅鬼样子的嫌弃,挖苦地说了句。 小药童听了悲痛万分,这伤害,好直接! 可不可以捂住耳朵不听,或者,捂住她的嘴? “那也没办法呀。”小药童搓着手,声音低低地说:“师父说,我就应该长这样。” “哈哈哈……”莫大的鄙夷从她心中升起,脸上又是忍不住的笑了。 怎么会有这种蠢货。 怎么嘲笑越来越大声了?小药童不知如何是好,搓手动作做的更勤奋了。 只是,他把手搓的和耳朵一样红彤彤也无济于事,嘲笑,他依旧无法逃避。 钱烂烂抚慰他,道了一句:“你,你师父讲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你脑子已经进毒了。” “啊?”小药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脸上笑意星星点点的钱烂烂。 “不相信?”钱烂烂笑了,也是,完全被药水泡成一个智障了,早就分不清真假虚伪了吧? “我,我……”小药童说:“我就是有时候脑子不省人事。” “清醒的时候,偶尔也会想想我为什么会这么蠢。” 看来还不至于理智全失么? 钱烂烂一下子觉得撬动这块黑乎乎的石头有希望,眼睛里闪着光,期待地问道: “那你以为呢?” “或许,或许,你说的对。”小药童巴眨着眼睛,看进了钱烂烂眼里那个有光的世界,认真地说。 语气里是莫名其妙的信任。 钱烂烂很好奇,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拿下这小药童了,不费吹灰之力?? “你怎么相信我了?” 小药童考虑了下,大着胆子仔细审视了下面前这张盛世美颜,称赞道:“你看起来,嗯,面善吧。” 钱烂烂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她知道自个儿长得漂亮,没想到还带了善良这种好品质。 今天本来还是打算来做坏人的,没想到还收获了好人锦旗,意料之外的惊喜。 也在情理之中吧,谁让她本性纯良,嘿嘿。 面善也不是小药童瞎说的,比如,初次见面,他对人家大打出手,最终把自个儿磕破脑壳,差点没血流成河。 却也因祸得福,人家不计前嫌,大发慈悲,赏了他瓶珍奇的刀尖药。 所以,面善发自善心,小药童发自内心的觉得面前的女子不假。 而且…… “师父说了,您鼻子和狗鼻子差不多。”小药童大声称赞,灵灵而动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钱烂烂似是在在讨赏。 好老头,背后说她是狗! 扶额,钱烂烂低声说了句:“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您说什么?”小药童没听清,胆子很大,好奇地问了椅子上受到极大侮辱的人。 她扫了一眼寒霜给那小药童,暗讽道:“说你师父表达能力真好。” 小药童摇摇光秃秃的圆头,说道:“是嘛,我却觉得师父说的不对。” 钱烂烂狐疑,难道你也发现他在羞辱我了? 谁承想,那药童真诚地看着钱烂烂,发自肺腑地说:“我觉得不是差不多,是真的狗鼻子。” 额额额!!! 卧槽,这下是真的狗了。 “你和你师父是一丘之貉!”她暴怒,指着小药童无辜的忽闪忽闪的眼睛残忍地指责,也不管这话会不会伤害一个智障儿童稚嫩的心灵。 “哇~”小药童瞪大眼睛,如同发现难得的宝藏一样,眼睛里藏不住的满满的惊喜之意。 “您读的书真多。” 钱烂烂:“……” “我竟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小药童心生愧疚,呆萌地张大眼睛,脸上一副很强的求知欲。 “就是说,你学了你师父的某些精华。”钱烂烂十分含蓄地说,满足了下小孩的好奇心。 “我师父没什么精华,只有我怎么学也学不会的糟粕。”小药童叹息,一语道尽十年寒窗拜师学艺的心酸,差点没抹出一把辛酸泪。 “你就不是学糟粕的料。”她依靠在椅背上,手撑在桌面,大拇指戳着嘴角,眸子里闪着灵光,朝药童抛去鼓励的眼神。 “想不想学精华?” 头上诱导的声音传来,小药童揉了揉膝盖上的肉,薄薄的,可以摸到坚硬的骨头。 同样也报之以一瞬灵光的眼神。 心下又是一阵情绪,感觉不可思议,当初恬不知耻地缠着人家要拜师,结果被当成鸟儿一样提溜着要丢掉。 现在,这主子今日主动找上门,要招他为徒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月亮打东边升起? 邪乎! 见小药童发傻愣,钱烂烂拍了拍桌面,有些愠气,“喂,问你呢,想不想学真本事?” 随后,又是一个胁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哟。” 好像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道理,小药童摸了摸光滑的脑子,傻咧咧地漏出了一口白牙,衬得他满脸的黑子黑的不同寻常。 “有什么要求吗?” 总觉得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不会挑他这么个傻子下手的,小药童心中做这般的想法,看向钱烂烂的眼睛里充满了…… 精明和狡诈? 钱烂烂看着那双水灵的眼睛,猛然觉得这小子智障不假,但骨子里那股警惕好像是基因,只是暂时被掩埋了。 时而聪明,时而愚笨,这就是这厮此时被药物维系的状态。 “当然有啦。”她也不做隐瞒,坦坦荡荡地就承认了,免得待会说出要求时打脸。 挺光明磊落的! 小药童好奇地望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自己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手上不自觉地搓了搓,巴望着眼。 “是什么?”说出来我好努力努力再努力。 “诶,不着急。”钱烂烂摆手,心里开了别的小琢磨,她要吊着这小子先。 “不妨先告诉你,你拜师的福利先。” 这种挑唆人背主欺师的事可能小药童不太能接受,钱烂烂就想着先给甜头,其余的徐徐图之。 拿人手软,吃人嘴软,给点好处,这小子必定不堪一击。 “主子,什么叫福利?”小药童瞎摸着这又是个什么文化词,心里又悄悄地自卑了把,他难以理解这种新鲜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