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城,地势最高的地方是亭山。
亭山其实算不上是一座山,只是一座占地很大的高坡,在安阳城里位置独特。
在这,可俯瞰整个安阳城,还可看到城外的景色。
亭山上有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寺庙,原本的名字就叫做亭山庙。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来过,这里的殿宇楼阁还在,却早已破败。
有人说,家里的房子再老旧,只要有人住着就没问题。
可哪怕是新房,只要没有人住的时间久了,房子的寿命也会迅速的缩短。
这里也曾经辉煌,现在只剩荒凉。
因为安阳富庶,大楚又包容万象,所以在很久之前,来自西域的传道之人,在安阳城建造了亭山庙。
因为有因果关系的说法,所以很多做生意的人,很多达官贵人,都心里有点发毛。
如果花点钱就能化解罪业,当然不算什么过分的事。
所以这里曾经香火旺盛,后来大楚内乱,亭山庙的人便离开安阳,也不知去往何处。
如今,这安阳城里的制高点,这破败的庙宇,是楚军最后的阵地了。
北城丢了之后,宁军开始沿街巷战。
这是善战楚军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对手,因为这样的对手完全打击了楚军的自信。
楚军都自负,可这次不得不说的是,他们的对手更为善战。
在大街上向前推进的时候,宁军之间配合之默契,已经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
如果楚军被逼迫在一条死巷子里,宁军也绝对不会贸然的从巷子口往里强攻。
如果兵力足够,能用羽箭覆盖,绝不牺牲人命。
如果可以调来弩车,哪怕稍稍耽误一些,也会把弩车调过来对准巷子里放箭。
如果兵力不足,也调用不来弩车,那么宁军的战术才会展现出可怕的地方。
一排盾兵,手持步兵盾,盾兵后边是手持连弩的宁军战兵,再后边一排又是盾兵,再后边还是弩手,各有三排叠加。
巷子口狭窄,一般能有三四人并肩而过的宽度。
正常的步兵盾不似巨盾那样有一人多高,在宁军配备中,步兵盾牌一共分成三种。
一种是步兵冲锋盾,大概有三尺左右长度,不到两尺的宽度,分量也不是很重。
一种是步兵战阵防御盾,大概与人等高,厚重,寻常羽箭根本没法击破。
还有一种是更为巨大的墙盾,一面盾牌,就需要七八人才能移动。
这种墙盾,可以在平原上迅速组建成堡垒一样的防御阵地,应对敌军冲锋。
但是墙盾造价高昂,而且极不方便运输,所以在宁军中的配置也很少。
除非是大规模出动的战斗,有强大的运输能力,墙盾才会在辎重营的名单中出现。
进入巷子的宁军士兵,手里没有防御用的巨盾,用的是正常的冲锋盾。
所以他们进入巷子的时候全都猫着腰,盾牌举在前边,身后的弩手压低身子跟着。
进入之后,弩手立刻起身朝着楚军点射,迅速打空弩匣下蹲。
后边一排弩手则立刻起身,再把他们的弩匣打空,然后是第三排。
基本上三排连弩打完之后,被堵在巷子里的楚军已经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了。
楚军的战术训练很强,这是得到公认的强,然而这种战术训练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
有改进战术职权的大楚兵部,几百年都没有人想过要去改进。
或许有人想到过,但是在位的官员会觉得麻烦。
改好了,大楚府兵战力得到了提升,但这种事他们未必能等到的。
改进训练方式,要见成效最起码需要数年时间,还需要用战争来检验。
兵部的大人们,谁愿意干这种劳心费力,而且完全没有奖赏的事。
那要是改不好呢......
万一突然出现一场大战,结果因为改了战术训练,楚军惨败,那兵部的大人们是要掉脑袋的。
无利有害,所以不干。
然而宁军这边的战术配合,是李叱和唐匹敌两个人,基于大楚府兵训练的方式,不断的推敲,不断的改善,最终才有了如今模样。
高处。
宇文尚云坐在那,脸上很脏,身上更脏。
一夜的厮杀之后,楚军已经败退到了这最后的阵地。
借助地势,将宁军的攻势压下去两次,可是这两次又能代表什么呢。
只是暂时击退,又不是击败,所以宁军的下一次攻势也许很快就会上来。
在有机会退出安阳的时候,宇文尚云却觉得还有一争之力,所以放弃了出城。
现在连出城的机会都没了,除了死战之外,似乎再无其他选择。
“大将军,喝口水吧。”
一名亲兵把水壶递给宇文尚云,水壶里剩下的水大概也只有两口了。
宇文尚云把水壶接过来,晃了晃就知道还有多少,所以没喝。
他沉默了片刻后,看向这个亲兵:“你们会怪我吗?”
这句话把亲兵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道:“大将军,属下不敢。”
宇文尚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昨夜里厮杀,其实我们有机会从东门杀出,但我不想认输......你们都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而逃,对我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他看向四周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已经累到了极限似的,可依然没有人松开手里的兵器。
鏖战一夜,又累又困,又渴又饿,可他们依然是战士。
这是宇文尚云亲手打造出来的一支雄兵,如今似乎也要被他亲手毁掉了。
“你们都是我的亲兵,如果你们想走,就偷偷的离开,不要声张,脱掉身上的军服......”
宇文尚云看向那个亲兵:“走吧,我们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