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那些江湖客困在御园外边的地窖里,就是他不想被人盯的太紧。
他知道徐绩信不过他,只是觉得他有本事,不得不利用他而已。
但是徐绩也太低估他了,想用那些绿林道的山贼盯着他,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有一万种法子,把那些头脑简单的绿林山贼耍的团团转。
他进御园给皇后和皇子下毒,以此引出了禁军的搜查,那些绿林山贼就只能乖乖的藏在地窖里不敢出来。
再回到长安城,藏劫和尚身边的眼线就没了,他可以放心的给自己找一个暂时安全的藏身处。
藏劫和尚从跟着徐绩开始,身边就带着一口柳箱,不大,看起来也就勉强放下几套衣服,再加一些金银之物。
他的这口箱子谁也不准碰,徐绩问过他两次,他只说这箱子里是他保命的东西,也不肯对徐绩说实话。
他在长安城里找到的藏身处,是在城南的一处民居,地方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长安城规模宏大,但是如今城里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比较空。
尤其是城南,因为距离繁华之地更远,所以在这住着的,多数都是寻常百姓。
同样大小的一处宅院,在东市西市附近的价格,要比在南城这边贵三倍。
他买下这个小院也没花多少钱,况且他不缺钱,在大兴城那段时间,他积累下的财富足以让任何人眼馋。
就算是那些经商一辈子的商贾大家,也未必有他攒下的财富多。
毕竟当初和他打交道的人,都是贵人,而且出手都阔绰,丝毫也不算计。
最多的一次,楚国的老皇帝一次就赏给他三件珍宝,宫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到黑市上,随随便便就能卖个高价。
刘崇信当年一次就送给他一箱子珍珠,随便一颗就价值百金。
他不缺钱,自身武功又高,虽然现在说不上年轻了,可人依然风度翩翩。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在蜀州隐居,日子也会过的很逍遥快活。
他根本没有必要来陪着徐绩蹚浑水,以他的智慧,难道还看不出徐绩早晚都会被大宁皇帝陛下废掉?
出了未央宫之后,藏劫和尚一路步行,像是漫无目的,可时刻留心着四周。
确定眼线都被他甩掉了之后,他才绕路回南城那边,这个过程就足有两个时辰。
他不怕耗费时间,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所以他必须要确保自己不出意外。
唯有现在好好的保护自己,哪怕显得浪费时间一些,也是对他这为数不多的时间最大的尊重。
这个小院看起来着实有些简陋,院子里倒是干干净净,连一棵杂草都没有。
只是太空了些,那正房里,除了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之外,就只剩下一张床了。
他没有添置任何多余的东西,因为毫无必要。
死是他写给自己的最后的诗句,这结尾的词句,每一个字他都认真思考过。
那口柳箱就放在床上,因为自负,他确定这里不会有人找到,所以也懒得再藏。
回到屋子里之后藏劫和尚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那口柳箱。
片刻后,他拉了椅子到床边坐下来,打开柳箱。
这箱子里确实有几套换洗的衣服,但没有什么金银细软,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个......牌位。
藏劫和尚把牌位取出来,又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条手帕,仔仔细细的把牌位擦拭了一遍。
虽然那牌位上一尘不染,可他还是擦的跟认真。
“当年你是那么信任我,把那么重要的事托付给我,而我却辜负了你......”
藏劫和尚的手在牌位上轻轻的抚过。
“我知道,你在死亡之前的最后那段日子,身边应该已经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了。”
“所以你才会不顾危险,甚至可以说不顾一切的来蜀州......我大概是你想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你能见的最后一个人,但我们终究是没有见到。”
他把牌位摆在床上,起身后撤了几步,然后朝着牌位俯身一拜。
“这次,我不会再辜负你了,哪怕我没有见到你,我也知道你冒死去蜀州要和我说些什么。”
“一定会有许多人不理解你吧,觉得你在那个时候还跑到蜀州,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一定会有许多人在心里骂你吧,觉得你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梦想,居然去投靠仇人......”
“可是啊,你根本就不是去投靠他的,对不对......陛下?”
藏劫和尚直起身子,看向那牌位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润。
“明明我们没有见过几次,可我大概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了。”
“所以你即位之后找到我,说希望我能回蜀州帮你除掉裴旗的时候,我立刻答应了你。”
“陛下大概也是我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吧......他们觉得我只会坑蒙拐骗,唯独陛下看的出来,我心里住着一颗大楚的忠魂。”
藏劫和尚说完后深呼吸,过去把牌位放回柳箱里。
“我用我的命做保证......陛下,你且看着我,看着我帮你做最后一件事。”
他把柳箱关上,手在箱子上轻轻的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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