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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当垆卖酒(1 / 1)

夏天姗姗来临,带着满腔热情,唤醒了知了,映红了荷花,熏熟了西瓜。小鱼放暑假了,张小花邀约她一起去开展暑期实践。小鱼楞了几秒才反应暑期实践就是打暑假工,想着能够利用假期挣点钱补贴家用,遂爽快答应去集镇试试。两人相偕来到雪糕批发行。老板看着他们像学生倒也挺仗义,不仅免费提供泡沫箱子,还赊了100支雪糕给他们。两人背着泡沫箱子从批发行出来,沿着南溪的大街小巷售卖。 虽然还是早晨八九点钟,太阳已经有了灼热的温度,明晃晃地悬挂在头顶,万丈光芒照射着世间万物,阳光晃得眼睛都睁不开,两人没有打防晒伞也没有戴遮阳帽,就这样暴晒在烈日下。走不多会,额头上的汗冒出来,顺着鼻尖滴进衣服里,和着身上的汗汇聚成小溪流进脚下的泥土。 小鱼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眯着眼睛望向天空。湛蓝的天幕上,太阳像烧得鲜红的铜球,云彩都被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吹来的风带着蛮横的热量。街道上几乎看不见行人,守店人都窝在藤椅上,无精打采地摇着扇子,想要驱赶持续涌上来的热潮,猫咪懒洋洋地摊在门口,闭着眼睛享受日光浴。两人走了一段路,箱子里的冰棍一支都没有售卖出去,小花提议两人分头行动,两个小时后在批发行汇合。 两人背道而驰,小鱼沿着税顶坡往烟灯堡方向走。这条街道是老街,路面的青石板光滑滑的,能够映照出人影子,两旁是木质楼房,有的房屋承载不了岁月更迭,房梁有些倾斜,如同老人被压弯的脊梁,别扭得让人难受。很多楼房二楼已经没有住人,破败的窗户洞开着,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光影在上面浮动,带出些许斑驳的颜色。听父亲说,旧时的南溪上场、下场、平街有茶馆、酒馆、烟馆数百家,店家巡回提供开水泡茶,客人来到茶馆,或品茶会友,或评论说理,或看戏听书,好不热闹。 如今,小鱼仰着头望着陈旧的楼房,颇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今天是闲场,太阳很大,街道上行人廖廖无几。她背着箱子禹禹而行,箱子与肌肤只隔了一层衣服,此时衣服被汗水浸湿,箱子与肌肤牢牢地粘连在一起,倒像身上挂了一坨巨大的石头,肩膀已经勒出了红红的印子。她只得用手托住箱子,以此减轻箱子的重量。 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人问小鱼箱子里装的什么?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头顶,小鱼希望太阳能够小点,甚至彻底阴下来,但她又希望太阳再大些,天气再炎热些,这样人们才会口渴,才会需要冰棍解渴。她终于理解“心忧炭戝愿天寒”的真实心境了,如果太阳真的隐进云层或是下起了暴雨,那她这箱子里的冰棍就真的一支都卖不出去。走到状元桥时,她实在走不动了,坐在桥头稍息时,有个老人家问她箱子里卖的是什么东西?她不好意思地回答,是冰棍。 “小姑娘,你是第一次卖冰棍吧?我跟了你很远的路,都不见你张口叫卖。”老人买了一支老冰棍,“你不大声叫卖,别人怎么知道你箱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卖的?你这样走下去,就是把南溪所有街道都绕一遍,可能都没人买你的冰棍。” 小鱼愣了半响终于醒悟过来。是啊,如果不叫卖,别人怎么知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玩意。她想起走街串巷的货郎,手里都有一个铃铛,走一路那铃铛就会响一路,孩子们听到声音老远跑过来,围着货郎问长问短。 她看着这条街道,曾经数次从这里走过,以购买者的身份。每到赶集日,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摊主并不需要叫卖,自有人上来讨价还价。她亲眼看着姆妈将一件喊价150元的衬衣以30元的价钱购得。喊到天还到地,这是姆妈教给她的。 今天的她是销售者的身份。太阳照在头顶,汗珠挂在额头,如何才能喊出那一嗓子?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脑子里酝酿着叫卖的词,对着无人的角落,张了张已经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轻飘飘地弹了出来,飘散在空荡荡的街道,像蒸汽挥发在空中,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又试了几次,声音很小,静寂的街道,流动的风以及冉冉升起的热气都没有听到。她在心里暗骂自己胆小,平日里和张小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关键时候却似毛谷子卡住喉咙,什么东西都倒不出来。 她憋了好几口气都没有叫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往车站走。她想,车站人多,不用叫卖,别人看到她背着箱子,总会问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吧。从批发行出来快一个小时了,她只卖出去一支冰棍,还是别人主动问她买的。正午的太阳更是毒辣,晒软了柏油马路,晒红了行人的脸膛,晒卷了树上的叶子,晒得屋檐下的狗吐着石头,缝隙的花躲进了叶子。 地上的沥青都晒化了,流动着涌动着,全都聚到了面前,小鱼不敢踩在上面,担心鞋子粘在沥青上。她的脸晒得通红,身体里的水分全都冒出来,头发和衣裳都被汗水渗湿了。饶是这样,她仍不敢期望太阳小点或是天空阴暗下来,箱子里还有整整一箱冰棍呢,卖不出去她怎么还老板的本钱? 南溪车站很快到了,车站里只有几个乘客,或许是天气太炎热,连出门的人都跟着减少。她背着箱子走过去,没有一个人问她箱子里是什么。她只得又绕到车子停靠处,一辆已经发动的客车看到她,售票员以为她要乘车,热情地招呼着。她走到车上,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乘客,还是不好意思开口问询,乘客是否需要购买冰棍? 正自犹豫间,车子发动了,缓缓地向前移动,她只得快步跑下车,售票员看她不是乘车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嫌弃和鄙夷。她前脚刚下车,售票员反手便将车门关上,巨大的惯性将小鱼带摔在站台上,她的膝盖重重地瞌在台阶上,钻心的疼痛袭来,眼睛里的泪花呛出来,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她顾不上查看膝盖有没有受伤,赶紧去扶冰箱,人摔了没事,千万不要把冰棍摔坏了。 “小鱼,你没事吧?”小花的声音响起来,她似在海洋里呛了几口水,正欲沉入海底,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循声望过去,小花站在光影里,阳光同样把她的脸映照得红红的,她的眼睛晶亮闪着光芒,“我的冰棍已经卖完了,你怎么样?” “我...”小鱼讷讷着,舌头短了一截,哑巴一般垂下头,不敢去看小花,她觉得自己真没用,枉自在烈日下曝晒了半天。 “没事我来,你跟着我就行了。”小花接过小鱼肩上的负担,把空箱子给了她。小鱼只得低着头跟在小花身后,看她怎么把冰棍推销出去。 “叔叔阿姨些,买根冰棍嘛。天气这么热,正好解解渴。”小花走上停靠在路边揽客的中巴车,小鱼没敢上去,站在门口看着小花。 她看见小花的身影在车厢里晃动,声音干涩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我的冰棍呱呱甜,各种口味全都有。奶油、豆沙、绿豆,黑糯米....吃上一支,保管降温又消暑。叔叔,你要一支还是两支?” 车上乘客开始掏钱购买,小花趁热打铁,“大爷,你也来一支吧,看你头上都是汗水,正好降降温。” 那男子真的掏钱买了一支冰棍,其他乘客见状,纷纷解囊,直到车子发动,小花从车上下来,箱子里的冰棍买了三分之一。 “怎样,学到没?卖东西就是要脸皮厚嘴巴甜,像你这样闷葫芦,谁买呢?”小花看到前面站台上有人又赶忙迎上前去,“叔叔,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一定口渴了,买去冰棍解解渴吧。什么口味都有,保你满意。” 果真,刚才小鱼转了几圈都没有人购买,经张小花的巧嘴劝说,几乎没有放脱一单生意,从车站转了一圈出来,箱子里的冰棍所剩无几。 “我发觉你真是做生意的料,这么大箱子冰棍,三两下就推销出去了。我在街上转了一圈,一支都没有卖出去。”小鱼由衷赞叹。 “谁都不是天生的商人,就凭胆子大脸皮厚呗。”小花和小鱼并肩而行,“小鱼,你这几天先跟着我转转,咱们不分开了,等你胆子练大了,再分头行动。” “我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小鱼感觉特别挫败,别人都能干的事,她偏偏做不来,生怕一开口,别人会把她的舌头割了。 “这不是出息的事,杨秀都说我的脸皮比墙壁厚。我只是比较喜欢说话而已,特别是在家里,没人和我说话时,我就自说自话,杨秀骂我时,我表面不敢骂,就在心里和她对骂,直到把她骂赢为止。今天,我只是把我这些年没有说出来的话,一次性说个够。”小花定定望着小鱼,“你比我好多了,没有人天生是哑巴,也没有人天生是话瘘,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没有办不到的事。你可以把他们当成熟悉的人,也可以把他们当成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不管是什么,你的目的都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买东西。” “我和你刚好相反,做不到无话找话,特别是不熟悉的人,基本没有话题聊。上学时只和要好的同学聊,放学了只和你聊。正如今天,我在心里酝酿了好多词语,临到头一个词都没有从嘴巴里蹦出来。我爸的话就很多,能够滔滔不绝讲到罗闽河的水断流,我和端阳都没有遗传他的口才。或许,云霞应该比较像他。” “我觉得我既不像杨秀的性格也不像我爸的性格,或许我真是他们捡来的,在庄子里我和其他孩子的关系并不好,只有你能够忍受我的臭脾气。小鱼,万事开头难,你先跟着我慢慢练习,等你哪天能开口了,咱们再计议,今天还算是首战告捷,我们去老板那里结算吧。” “嗯。”小鱼应着,两人走到批发行与老板进行结算,除去成本赚到了20元钱,每人分了10元钱。小鱼觉得自己只卖出去一去冰棍不能分钱,将纸币退还给小花。张小花说什么都要平分,小鱼只得将纸币紧紧地捏在手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战胜自己。 “有了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她在心里默默打气,“无论如何都要迈出第一步,我不能只让姆妈和端阳辛苦,我也是家里的一分子,必须要为姆妈分担。” 端阳和若男也在忙碌,今天南溪不是赶集日,他们去了另一个集市。石板镇,境内多为石灰岩山地,盛产优质石灰岩,这里的石头呈块状,具有一定的观赏价值,经济价值也比一般石头值钱,镇内村民靠山吃山,开采出来的石板远销省内外。集镇的显著标志都是以石头雕刻而成,老街即是石板街,不管是房屋还是路面均以石头垒制而成。 苔痕上阶绿,漫步于石头城中,入目皆是石头,时光停留在青石板上,连着太阳都跟着温柔下来,拂来的风有了几分凉意。若男第一次来这石板镇,一下就被眼前的景物吸引,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会蹲在石墩上触摸阳光照在石头上的光影,一会靠在石墙上感受岁月沉淀下来的美好,一会坐在石凳上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荷香。 端阳笑看着若男,越发觉得若男有时的举动很像女孩,特别是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娇憨和天真。正如这会,哪个男人会对这些石头感兴趣,千年万年就存在的东西,石板镇的人天天瞧着,倒是瞧出名堂来了,普通的石头卖出了天价。对于开门见山的黔地,这石头与生俱来,普通得跟人的呼吸一样,谁会对那个冷冰冰的东西感兴趣? 他摇了摇头,没有打扰若男看风景的雅兴,自己一个人摆摊设点。没一会,摊子便搭建好了,当那台老得快掉牙的彩色电视出现画面时,已经有人围过来问询价格。他借鉴了若男的经验,买歌碟送故事碟。 摊位前围满了人,若男无心看风景,忙着和端阳招呼顾客,一大堆人围着摊子挑挑选选。端阳帮着将顾客需要的碟子找出来,若男忙着收钱找零,两人配合默契。这时,石板街上全部摆满了摊位,端阳的左边是豆腐摊,右边是酱油铺。端阳的摊位因为优惠幅度大,前来问询的人将摊子挤得水泄不通,两边的摊位前却是人员廖廖。端阳没想到,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他在心里盘算着,照这阵势,忙到散场时能够卖掉多少碟片,他和若男能够分得多少钱? “你们散开点,摊位给我挡着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啊?”酱油铺的老板是个中年人,虎着的脸比酱油还黑。 “大哥,初来乍到,照顾照顾。”端阳于繁忙中挤出几缕笑容,“我让大家排排队。” “我照顾你,谁来照顾我?我从早上摆到现在,张都没有开。大家都散开,不要挡着我的生意。”他大手挥舞着,赶鸭子般将围过来的人群向四周驱赶。 “你这大哥咋回事?人家不买你的酱油,说明你的酱油有问题。你自己不反省,还赶我们的顾客?”若男见围拢过来的顾客都被赶走,心里不乐意了。 “你说老子的酱油有问题,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你今天不说清楚,老子不会放过你。”酱油男跳起来,指着若男的鼻子,“老子今天的酱油没开张,就是你在背后诅咒老子。” “你这酱油没问题,别人怎么不买?自己做贼心虚,倒赖上别人了?”若男仰着头,怒对着酱油男。 酱油男貌似被气着了,额头上的青筋冒出来,如蚯蚓爬行在脸上。他扬起手狠狠地扇向若男,强大的力道带起的劲风扫上若男的衣角。他愣愣地站着,忘记了躲避,只是本能地闭上眼睛。 啪啪啪,声音清脆得如同菜刀拍在黄瓜上,想像中的疼痛感却没有。若男睁开眼睛,只见端阳挡在他和酱油男之间,生生地接下了酱油男的巴掌。他被打歪在地上,鲜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眼睛里莹然还有泪光闪烁。 “端阳,你没事吧?”若男赶紧去扶端阳,端阳抚摸着火辣辣的腮帮子。他长这么大,即使是父亲也没有打过他。他被打懵了,忘记了反抗。 若男从地上跳起来,眼睛里喷出火,“你凭什么打人?” “凭你张嘴说黄话,我的酱油有没有问题关你鸟事。”酱油男满不在乎的样子刺激了若男,她抓起摊子上的碟片狠狠地朝酱油男扔过去。 酱油男躲避不及,有几张光碟砸到了他的脸上。他气急败坏地抓住若男,抬手就要去打他。端阳冲过来将他拉开,若男趁势狠狠地在酱油男手臂上咬了一口。酱油男痛极,拳头狠狠地砸在端阳背上,端阳与他扭打在一起,终因身材瘦削占了下风。若男不忍端阳吃亏,提起地上的酱油桶,兜头向着酱油男浇去,场面基本失控。三人身上都沾满了酱油,脸上,手上,身上都是黑乎乎的液体,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报了警。 隔一会,警笛声响起,赶来的警察将三人拉开。三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伤,若男和端阳合力,酱油男没占到多大便宜。若男看着酱油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黑乎乎的液体浇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只笨拙的狗熊,嘴角动了动,差点失声笑出来。端阳赶紧扯了扯她,她努力压抑着嘴角的笑意,又去查看端阳的伤势,好在都是皮外伤,只是他们的样子比酱油男好不了多少。因为,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笑出了声音。警察将三人带回派出所调查。 从派出所出来,若男看到糊得像花猫一样的端阳忍俊不禁,伸手去摸端阳脸上的伤,“端阳,疼吗?” “疼啊,亏你还笑得出来,今天算是白干了。”端阳苦着脸,“我就说嘛,生意好了,别人会眼馋。” “他的酱油真的有问题,根本不是酿造的,而是用白开水兑出来的。”若男说,“对于这种投机取巧的人就是要教训一下。” “闻不出酱油的味道。”端阳吸吮着身上的味道,“难道真是用水兑的?” “这有什么,鸡蛋都可以人造?若论投机,我知道的可不比他少。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年在南溪是白混的?” “投机的事千万不要干,免得以后生儿子没屁眼。”端阳也道,“以后还是少管闲事,今天逞这个能,一个月都白干了,可惜了我的碟片。” “人善受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不惹事,也不怕事。今天是他先出手,咱们总不能白白挨打吧。端阳你饿吗,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经若男提醒,端阳这才想起,两人只顾着占位置摆摊设点,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刚才和酱油男干了一架筋疲力竭,这会顿觉饥肠辘辘。 两人商议着返回石板街去吃羊肉粉,石板镇不仅石头出名,羊肉同样出名。山区地广人稀,人们不仅养猪,多数人家还养殖山羊。石板便开创了一道美食,石板羊肉。采用本地喂养的山羊熬煮而成,羊肉熟而不烂,米粉雪白,汤汁鲜亮,辣香味浓,油而不腻。石板羊肉还具有暖中补虚、开胃健裨、养肝明目、补肺助气之功效。散过场的街道冷清了许多,倒觉得街道空旷宽阔了,羊肉粉的香味已经随着风拂了过来,浓郁的味道馋得若男口水都流出来了。他是油肠子五香嘴,凡到一处必打听此地有什么美食。是也,他和端阳每到一地,收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街小巷收罗美食犒劳肚子。 羊肉粉馆人满为患。赶场天,乡下人赶集卖完东西,男人们喜欢的事情通常有三。一是找家酒馆要二两烧酒,一盘花生米,小饮几杯。二是找家麻馆切磋一番技艺,靠手气翻盘。三是找家茶馆喝杯清茶吹几回瞌子,看人情冷暖。于是乎,赶过集后回家的男人也分几种类型,一种是喝醉了走路打偏偏的酒疯子,一种是低垂着头面黑如鬼的烂赌鬼,还有一种是茶喝够嘴瘾过足,身上还有余钱给老婆孩子买东西的好男人。 端阳和若男站着等空桌子的间隙,门口晃进来两个人,原本还有些沸腾的人群见这两人进来,集体哑了声。若男觉得奇怪,伸长脖子越过人群,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陈玉山和陈玉河两兄弟。陈玉山还是以前的装扮,齐肩长发随风飘扬,脖子上挂着根金链子,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倒有点像狗脖子上的铁链子。陈玉河裸露的手臂上纹身露了出来,分明是左蛛蛛右螳螂。 两人站在那里,十足一副社会浪荡子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收保护费来着,店老板伸出油腻的手将香烟敬过去,“两位赶紧里面请,别站在门口了。” 潜在意思是,你俩杵在门口,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玉山,你们怎么在这里?”若男招着手,两人走过来,看见若男和端阳身上墨迹斑斑,脸上手臂上还有伤痕,“你俩唱戏来着?” “唱什么戏?虎落平阳着狗欺。”若男抢着道,“还把端阳打了。” “有这等事?谁敢在眼皮子底下动我的兄弟,怕是不想见明天的太阳了。”玉河腾地站起来,磨拳欲试。“咱们去找他算帐,这口气不出,我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也损失不小。咱们小本生意和气生财,若是走一处惹一处,岂不是自毁财路。”端阳劝道,“找个空位置坐下来,大家都吃点东西。” “你啊就是心善,别人都当你是软柿子。”若男想到端阳挨的那一巴掌,心里就忿忿不平,转念想到端阳说的和气生财,方才觉得气消了点,看向陈家兄弟,“你俩咋地到石板,莫不是转移阵地了?” “转移阵地倒不至于,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我们不能越界到石板来抢了他们的饭碗。今天过来,纯属看风景。” “你们都穷得喝西北风了,还有闲心看风景?”若男吃吃笑起来,“撒谎也不过过脑子。” “龙九带话过来,想给我和玉河介绍工作。”玉山实话道,“我们去看了,不是什么正当营生,就拒绝了。” “还有比三只手还不正当的事情?”若男咦了声,“陈玉山,亏你说得出来?” “提刀帮人讨债,娱乐场所看场子,大佬身边当打手,算不算正当营生?你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干。” “坑蒙拐骗算正当?”若男又笑,“比起打家劫舍又高级到哪里?” “你就不要拐着弯骂我们了,咱们谁跟谁啊?你和端阳看着是改行了,本钱还不是坑蒙拐骗来的。”玉河抢白道。 “好了,见面就斗嘴,美食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端阳指着面前的粉,“赶紧吃了走路吧,你们在这里杵着,客人都不敢进店来。” 几人吃完东西走出粉馆,端阳看见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影子像极了白如雪。仅仅只是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他便笃定那个人一定是她。她是如此特别,站在人群中如同一束耀眼的光,照亮了身边所有人。他垂头看了一下身上的污迹,又看了几眼身边的人,赶紧侧过身子,避到陈玉山背后。 白如雪却看见了他,急急地穿越人群向着他奔过来,端阳拔腿就跑。他是真的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白如雪面前,其他三人见端阳如见了鬼的神情均不明所以,直到若男看到跑过来的白如雪,心中才了然,急忙拦住白如雪,“白同学,是你啊?” “嗯?”白如雪没认出他,一时愣住。在她愣神的工夫,端阳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是你的校友啊,是不是看着有点面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若男,南溪中学98级的,高你两级,算是师兄。”若男伸出手,欲和白如雪握手。 “我不认识你。”白如雪往后退了几步,看见和若男站在一起的陈玉山兄弟二人。从装扮上看,陈氏兄弟二人确实不像好人,一个留着披肩长发,一个绣着奇怪纹身,白如雪不自觉地往后退,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血色全无,身子也抖作一团,“我不认识你们。” 边说边往后退去,踉跄着跑开。风撩起她的长发,带来阵阵清香,若男不禁皱眉,“柔如细风扶枊,果然是我见犹怜啊。” “某人刚才喝多了酱油,这会还想吃醋啊。”陈玉河笑道,“相较于你的男人婆,是个男人都喜欢白同学这一款。” “你...”若男一拳击打在玉河身上,“男人都是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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