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春日。 “雪薇,一个月后便是皇兄的生辰,你以我的名义派人前去锦州老师处求一珍品——黄杨木雕苍松形笔筒,给皇兄做贺礼。” 锦州徐大家,本名徐九安,大虞文人贤臣,一幅字画千金难求,收藏珍品不计其数,且与帝师叶长青乃是生死之交,也曾是明曦公主楚落颜的恩师,后退出朝堂,隐居锦州。 话毕,楚落颜环顾四周,不见苏瑾深的身影,“苏侍卫呢?” “公主,苏丞相要他去苏府一趟,说有事与他相商。”雪薇看着楚落颜认真说道。 在宛南宫,凡是宫女太监有事,只需上报给雪薇,不需要劳烦明曦公主。 “深儿,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要丢弃一颗棋子,以示我们对陛下的忠心。”苏府内,苏廷正看着面前的少年语重心长,一字一句地开口。 “义父想要如何做?” “柳州现如今百姓暴动,纷争不断,此事不出一段时间一定会传到陛下的耳中,既然陛下此时正想要给满朝文武百官敲个警钟,那不如我们顺水推舟,送林瑜上路。” 果不其然,苏瑾深早就猜到,他一贯如此心狠手辣。 “那义父需不需要我亲自去一趟柳州,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不用,棋局已经设下,这颗棋子已经废了。”苏廷耐人寻味的眼神沉入眸中,久久未散。 苏瑾深回宫途中,想到苏廷说的话,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苏公子。”一女声从身后传来,惊扰了思绪中的少年。 苏瑾深不屑地回头,见站在身前着紫绡白花裙的女子,点头回应,神色冷淡,转身就要离开。 “苏公子等等,影怜有话要说。”顾影怜见苏瑾深作势就要离开,急道。 “不知顾小姐有什么话想说?”苏瑾深站在一旁,态度随意。 “苏公子,此处的茶楼茶香四溢,不知能否赏脸陪影怜喝一杯?” 顾影怜满眼噙着笑意,迫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那么长时间没见,若不是得到他今日回府的消息,想必又要等上好几日。 “抱歉,我还有事。”苏瑾深拒绝得不留任何余地。 “苏公子,我父亲与苏丞相……” 话还未说完,苏瑾深走到她的身旁,侧脸在她耳畔低语,语气冷漠,“怎么?用你父亲威胁我,顾影怜,三年前救你只是巧合,不要派人监视我,知道了吗?” 顾影怜听到这些话,怔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不甘,手紧紧地拽着衣裙。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转告下面的人不用跟了。”顾影怜继续看着前方,淡淡开口。 他这样冷漠的人,却也会在那时将受伤的女子轻轻抱入怀中。 春风窜过树冠,枝头的娇花禁不住颤抖,随风而去,落入泥中。 梨树下的女子衣袂飘飘,一笔一画地描绘着大虞王朝的万里江山,她眼中的情意随着画笔落在纸上,掺着点点浓墨融入画卷之中。 纸上的万里江山慢慢地出现在眼前,苏浅安想起了和他点点滴滴的过往。 苏浅安十二岁那年,她站在城墙之上,迎接外出征战,凯旋而归的父亲。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少年帝王楚离陌,城墙之下,三千人马,可她的目光只落在一人身上,玉树临风,统率三军,名不虚传。 苏廷拉着她对着楚离陌开口:“陛下,这是小女苏浅安。”她恭敬行礼,楚离陌勾起唇角,说了一句:“端庄有礼,如琬似花,苏廷你教女有方。” 这是他对苏浅安的第一印象。他却不知,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少女自那时起就将他深埋进了心底。 不过半年,她随父亲入宫,又见到了楚离陌,那时的他正坐在御书房中,耐心地教着身侧的少女作画,眼里装着少见的温柔。 看到她后,对少女温声启唇:“阿颜,这是苏丞相家的嫡女,你陪她去御花园走走,我和苏丞相有要事相商。” 此言一出,她随明曦公主楚落颜离开,从这时起,她便与楚落颜相识相知。 再后来,有一年的佳宴,文人骚客谈诗作赋之时,他偶然看见苏浅安纸上的诗句:昨夜秋风渐悲凉,隔窗倚墙思绪长。望君睹我埋事伤,独往前来作衣裳。 他笑了笑,对着少女淡淡开口:“诗不错,不过太悲了。” 苏浅安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宴会到一半,她起身去寻找楚落颜,不料迷路走错房门,看到了她本不该看到的一幕。 楚离陌坐在台上,看着台下被人压着肩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划过一道深口子的腿上正鲜血直流,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注意到其他人的存在,楚离陌眼睛微眯,饶有兴致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随后起身走到她的身侧,欺身压下,低声询问,“怕了?” 苏浅安冷静自若,不卑不亢,“不怕,但陛下之事,臣女无本意看到,还望陛下恕罪。” 她曾经也是见过流民暴动,士兵厮杀的人,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早已不足为奇。 楚离陌稍有诧异,眼底的狠厉逐渐散去,柔声开口,“没事,苏小姐退下吧。” 从此刻起,他们的人生纠缠在了一起,四年以来,众人有目共睹,陛下待苏家小姐于旁人终归是不同的。 苏浅安见过他气宇轩昂,才华横溢,温文尔雅的风采,也见过他言出必行,说一不二,肃穆狠厉的样子。 深宫内院与前朝官场密不可分,因为他是皇帝,终归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至少现如今他待我是不同的。 画卷完笔,梨花恰巧飘落在纸上,玉指轻轻拂过花瓣,苏浅安眉眼带笑,他应该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