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地处江南腹地,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奔腾的江河将城市一分为二。 西边是新兴繁华的金融中心,直耸入云的大厦外的LED屏幕彻夜明亮。 东边则是古色古香的老城,建筑虽低矮却有几分别样韵味,百年古寺与湿地公园一起,成了这座城市最具代表性的建筑。 盛夏,烈日过早升起。工作日的早晨,城西CBD街上车辆如水流。 《THE WAY》杂志社所在的摩天大楼高层外的玻璃倒映出零星白云模样。 会议室内,一众编辑齐坐。 主编沈曼姗姗来迟,进门后落座圆桌之首,略微隆起的腹部格外惹眼。 她开口:“开始吧,对于今年十二月刊的封面主题各位有什么提议吗?” 副主编姜绪宁就坐在沈曼身侧,目光在沈曼话语落定后,凌厉扫过。 一位编辑出声:“呃…考虑到明年是《THE WAY》在国内创刊发行20周年,我们可以用千禧年初代表性Y2K风格时装与现下流行风格做对…” 姜绪宁:“风格都不同,有什么好对比的。” 那编辑顿时没了声。 另一位编辑开口:“不如根据今年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大火的时装电影《葛蕾小姐的日记》为主题制作封面…” “你的手机里没有日历吗?三月上映的电影,十二月才想起来出专题封面?”姜绪宁慢悠悠反问,眨了下眼睛。 又一个编辑默默收回要说的话。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尴尬,几个小编辑堪堪看向资历最老的高级编辑孙敏。 半晌,孙敏开口:“既然总监觉得这些提案都不合心意,不如您跟我们说说您的想法?” “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俩人隔着长桌直直对上对方目光,眼神中互带挑衅。 众人见状,皆面露惧色,大气都不敢出。 姜绪宁是总部高层亲自任命的,与主编沈曼一样,是不远万里从伦敦调来的创意总监,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而孙敏作为资深时装编辑,在杂志社工作将近12年,是杂志社资历最老的员工,在社内有一定威望与号召力。 同时在国内时尚娱乐圈的人脉也自然大,不少品牌和艺人团队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上一任创意总监离职时,就有多方传闻孙敏可能升职为总监,甚至杂志社内的众人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谁都没想到,最后居然从海外来了个众人此前都没听过几次的新角色。 就这,就足以说明俩人的尴尬关系。 这俩人要是真的杠上了,杂志社的众人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沈曼打圆场:“既然大家暂时都没有太好的提议,那么这个话题就留到下次吧,先说下九月时装周的安排。” … 半个多小时后,会议室的门再度打开,众人匆匆往外。 最后只剩姜绪宁与沈曼两人。 “我算是知道《THE WAY》这两年在国内的销量和口碑,会下降得这么厉害的原因了。”姜绪宁无奈摇摇头。 “而且...比起这些,还有个更难搞的。”姜绪宁下意识看向不久前孙敏坐过的位置。 意思足够明显。 做司令,手底下却没有跟随信服,可以随时调用的适手将领,那一切都是无用功。 姜绪宁补了句:“难怪你向总部申请,把我调过来。” 几年前姜绪宁入职《THE WAY》英国版时,沈曼就是她的上司之一,带领她熟悉工作与整个行业。 领着她从实习助理编辑,一路成长为高级时装编辑。 这么一来二去,俩人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大半年前沈曼升职,被公司总部调来国内杂志社出任主编一职,沈曼也就顺势向总部申请调任姜绪宁来帮自己忙。 沈曼耸肩:“没办法,总部把我调过来才半年,时间太短,缺帮手。” “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而且下个月我正式宣布休产假之后,杂志社这边就要彻底由你来负责了。” 姜绪宁:“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得赶紧行动起来。” 俩人又聊了会,沈曼忽的想起昨天午休姜绪宁失约的事,好奇问:“说起来,你昨天见的那人怎么样?” 沈曼话才刚出,姜绪宁当即翻了个白眼,“别提了,人渣一个。” “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实力就胡作非为的纨绔,待人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姜绪宁露出个十足嫌弃的表情,眼里满是戾气。 沈曼双手一摊:“肖家的那位公子哥名声在外,仗着他哥研发出那款智能AI融资过亿的风头,成天在圈子里胡作非为,习惯就好了。” 姜绪宁深呼吸。 再睁开眼时,她眼睛里好似有火苗在猛烈燃烧,咬牙恶狠狠道:“反正,我以后再答应我爸,我就是…” 傻X! 沈曼轻笑:“待会工作结束去新开的那家意大利餐厅吃晚饭?” “我请客。” 姜绪宁表情稍微缓和些,摇了摇头:“下次,今天晚饭和人约好了。” —— 蔚蓝的天被夕阳染得橙红。 黑色保时捷卡宴驶离开市中心向东,穿过车辆行人络绎不绝的百年古寺,停在一幢古宅前。 门旁,两株百年香樟绿叶参天,大门宽而气派,一对抱鼓石雕琢细致,用以辟邪。 抬头看去,门上匾额赫然写着俩字——鹤园。 门口的服务生是个眼尖的,看清停靠的车子便主动迎上去询问是否有预约。 姜绪宁熟练报出名字,将车钥匙甩过去,跟着服务生往里走。 大宅是家预约制中餐厅,完全仿古而建,位置在城东,临百年古寺近湿地公园,坐北朝南。 苏派建筑的宅子青砖黛瓦,雕梁画栋,一年四季绿意盎然。 穿过三道门,走过风雨连廊,再转过拐角,潺潺水声传来。 映入眼帘的江南园林秀气精致,园中花草都被养护得极好。月洞门旁,迎客松挺拔健硕。 姜绪宁当即眼前一亮。 她久居海外多年,看过最多的中式建筑便是唐人街那些惹眼又土俗的商铺,难免厌倦。 回国后瞧见这样古色古香的园林,只觉惊讶与眷恋,脚步也跟着放缓。 服务生见状,开始解释起‘鹤园’名字与常年光顾附近湿地公园的国宝级鹤有关。 当中,还不忘夸赞了会所可以无死角观赏园林全景的包间。 不过姜绪宁没怎么听。 被领进了门后,职业的本能驱使她拿出手机镜头对准落地窗外景色,将一切拍下留作资料。 她停下步伐,人站在门前没动。 门左边,与人齐高的双面异形异色苏绣屏风隔绝开了进门人的视线。 向外的那面是水墨风格的云雾山水,向内则是水生荷花,各有风格,静雅禅意。 她余光里只能瞧见屋内有个模糊人影。 那人似乎端坐在桌前,脸部的侧面线条隔着屏风也看得出流畅且锋利。 觉察到有人进门后,那人也并未转过去,只低头抿了口杯中茶水。 姜绪宁没管,举着手机自顾自地拍起来—— ‘咔嚓’、‘咔嚓’... 相机的快门声在包间里格外清楚。 屏风后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不禁缓缓放下茶杯,沉如凉夜的眸子略带疑惑看向屏风处。 看得很清楚。 落地窗外的夕阳斜斜铺满半个屋子,温暖耀眼,将屏风后的模样映照得更为清晰。 修长的身形,侧看过去薄薄一片,站姿舒展挺拔。 长发简单盘于脑后,宽松的衣服也遮不住那人的纤瘦。 屏风上绣的水生荷花开得娇粉,却不艳俗,与她重叠,共生般。 忽然,她变了动作,缓慢抬手将几缕散落的碎发轻别于耳后。 男人的视线跟随而动。 拍了十几张后,姜绪宁点开录像模式,打算录下每个角度下的园林景貌。 她总算迈开步伐往前,一字高跟鞋踩在整面铺的大理石地板的声音清脆。 带着几分禅意与宁静的园林的在手机屏幕里愈发清楚。 快要走过屏风的同时,她举着手机往左边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