苫彻拔都儿脸上火辣辣地烫着,一不作,二不休,反正都是丢脸了,下令一千骑兵出动,将出城的金军斩尽杀绝! 反正只要我不尴尬,则尴尬的是你们! 岂料,接到命令的骑兵部队慢吞吞地前进,这给了金军成功逃跑的时间,他们顺利地进入了瓮城,马面墙上的金军射出一阵箭雨,前去攻击的骑兵部队就势退却,没有杀进瓮城!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答答儿跑向苫彻拔都儿,脸讪讪地向他道谢,感谢救命之恩,苫彻拔都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真是的,要不是同属钦察族人,苫彻拔都儿想让他死掉,也好过自己当场社死。 而塔察儿没有取笑苫彻拔都儿,而是赞扬道:“消灭敌人,打得不错!” 至于张柔等人一本正经,没有把自己的表情泄露出来。 一般地,交战双方说明了斗将,默认规矩是单打独斗,他人不得帮忙。尤其是游牧民族,更推崇勇士之间的决斗,哪怕是敌方胜利,也会恭送敌方勇士安然离开,而不会另用卑鄙龌龊手段。 苫彻拔都儿坏了规矩,胜之不武,受人耻笑! …… 拉胯的攻城战,就这么个回事了,蒙古军的攻城总指挥塔察儿没有下达死命令,诸军就磨洋工,出工不出力,只对蔡州城作围困而不加紧攻击。 他们填平壕沟,清理完城外的障碍物。 军队出动,不时作出攻击的样子,弓箭、投石车和掷火药等易燃物上城,驱使签军攻城,用作炮灰之用,而主力则按兵不动。 可以说,在攻城的压力上,金军应付自如。 然而,麻烦不来自城外敌军的武力,而是城内大家肚子饿和士气的逐渐低落! 城里早就实行了粮食配给,宰相以下,直到小兵,每人每月支粮六斗。 城内有些人自己存有粮食,也被强制征粮,私人存粮不得过八斗,十岁以下五斗,其余全部充公,藏粮者一概处死! 完颜仲德派出“括粟特派员”各处搜索,他们“穴地扑墙,少不容贷”,到处强征粮食。 守城的官兵得到粮食配给勉强果腹度日,皇帝的近侍、忠孝军自忖亲近皇帝,要求给多些粮食,他们不敢去找完颜仲德,就去找权参知政事张天纲闹,张天纲也不与他们争论,就带他们去他家里看他家的伙食。 得,吃的与大家一个样,都是每人每月六斗粮食,没有多吃多占,他是副丞相耶!众人哑口无言。 官吏兵将有得吃,最惨的是百姓,官府不给他们配给粮食,声明说私人存粮不得过八斗,但大多数人都没有个八斗,黑市上的粮食又买不起,米价狂飙,最初是斗米斗铜,接下来就是斗米斗银,再就是斗米斗金,而且不能保证质量,粮里掺砂子,砂子越来越多,爱要不要! 没钱买不起粮食的饥民们聚集在衙门前,要求放他们出城自谋出路,没得到允许,就在内城游行示威,金哀宗听到喧哗,派人问清原由:饥民请陛下给条生路! 金哀宗看他们可怜,认为本国既然无力赈济饥民,不如放他们出城,不过,民众是有用的,万一遇到敌人攻城时,他们要协助防守,因此一天只放一千人出城,稍稍减缓一下压力得了。 首批一千人出城后,城外蒙古军认为他们平安出城,有助于削弱守军士气,遂好言相慰,允许他们离开蔡州地界。 不过,随着出城者众多,城上守军发现那些出城者与蒙古军接洽,向着城池方向指手划脚,报到完颜仲德那里,仲德道:“是了,他们把城内的情况告诉给敌人!” 因出城的饥民把城内情况泄露给敌人,官府下令禁止再放人出城。 这些人住在城内,官府又无力赈济,只好自食其力,类似唐州“人食人”的惨案飙升! 易子而食、大户人家杀其婢仆来煮食,这还是斯文现象。 饿红眼的饥民位变身为兽,夜间埋伏捕杀单身路人,分而食之。 又或者择体弱者,强杀而食。 整个蔡州城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夜晚除了巡逻的士兵出来活动之外,再无人敢出门。 到后来,就连巡逻队最后面的士兵也保不住,突然消失! 事情闹得太不象话,民心大乱,金哀宗只好组建一支特别治安军队,在十一月初时,他任命殿前右副点检阿勒根移失刺为“宣差镇抚都弹压”,下属数位弹压官,专门负责治安,维持城内秩序,职官六品以下、军官提控(指挥使)以下,阿勒根移失刺有权当场处决。 他上任头一天,阿勒根移失刺就下令在菜市口立了一根长竿,杀人吃人的歹徒,一经发现,斩首示众,首级就一直挂在长竿上。 无论是白天黑夜,弹压官轮流带兵巡逻,白天尚好,但到了晚上,巡逻队守卫不到的地方,依旧不断发生人口失踪现象,民众依旧不敢出门,阿勒根移失刺实属无用。 有人敢暗袭,就有人敢强夺,城内出现一伙大盗,共七八人,心狠手辣,四处作案,屠人之家,而夺其食,弄得人心惶惶,即民众呆家里都不安全! 最终被阿勒根移失刺破了案,他的方法就是看谁长得胖,营养好,就派人跟踪,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伙歹徒,出动军队,一网打尽。 然而,在歹徒据点所获甚少,原来,他们还有上家,收获要贡献给上家,经过严刑拷打,查出上家,赫然是忠孝军的中级军官,包括提控一人,都统一人。 忠孝军是战斗主力,不可轻动,但他们做的事情天怨地怒,忠孝军元帅王山儿大义灭亲,说:“我且是六斗,我有兵将万人,若不治之,万人皆可为盗!” 他坚持杀了这两个军官,才勉强压制住忠孝军去勒紧裤头带。 军民忍饥挨饿,金哀宗本人也过得不爽,作为皇帝的口粮自然可以保证,不受月入六斗限制,但金哀宗喜欢吃鱼,无鱼就吃不下饭。 蔡州东、北面的汝河有鱼,可是河面常有自上游漂下、泡得苍白腐烂的浮尸,金哀宗是知道的,因此,从汝河打捞上来的鱼,烹制后,别人吃得很香,他却把鱼推一边去不肯吃! 贱人真矫情,人家有吃的就谢天谢地了,他有吃还在那里挑三拣四的,不过,谁叫人家是皇帝呢。 没有鱼他吃不下饭,让朝臣与宫人们都很忧心,近侍蒲古里兰记在此事,他在领兵出城巡逻时发现西门外练江里的鱼又多又肥,且练江水来自山区,那里没有浮尸,值得捕捞。 但练江离城数里,逼近敌营,只能动用军队出城捕捞。 起初很顺利,在武装保护下,蒲古里兰出城捕鱼,一次捕上千斤,宫里吃不完,还可以分给守城官兵。 大家都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才捕了五天鱼,当蒲古里兰带着捕捞上来的鱼回城时,蒙古骑兵暴出,看到蜂拥而来的蒙古兵,金军弃鱼而逃,一哄而散。 本来蒲古里兰的马快,要是他丢下马背上的一筺鱼,或可逃出生天,但是他舍不得丢舍这筐鱼,结果被蒙古骑兵追上,合围,杀之! 从此之后,再无人为金哀宗捕鱼,没有了鲜鱼吃,他也与城内民众一样,受到了饥饿的折磨! “饿啊!好饿啊!”整个蔡州的军民们共有此叹,绿着眼睛,削尖脑袋,勒紧裤头,想的是如何今天吃到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