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皇帝李治擅自为小公主举行“六射之礼”,违背礼法,但上谏的大臣们却只拿武后来开刀。 从“不守礼法”到“治乱后宫”,最后直接上升了“蛊惑君王”“霍乱朝纲”的地步! 随着谏言的人越来越多,以武后势力为代表的右相许敬宗,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带领“亲武派”臣子为皇后辩护,双方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 罪魁祸首李治,反倒成了局外人,他坐在龙椅上,双手按压着太阳穴缓解自己的偏头痛。 等群臣们吵的差不多了,他才淡淡地开口道: “朕方才都说了,这是朕的家事,没必要搬到朝堂上来说!” “陛下,臣不敢苟同,皇后所为,实乃大逆不道,把旧朝天子大射之礼冠及于本朝子嗣身上,何况还只是一公主乎,如此儿戏,皇后所为,有违大唐礼法,有违母仪之风,有违三纲五常,请陛下降旨治罪!”左相郝处俊出列谏言道。 “请陛下降旨治罪!”一半的群臣齐声高呼。 “可这一切都是朕的主意,岂能怪到皇后头上?”李治双手一摊,为难地说道。 “陛下!”礼部尚书王德让出列道: “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陛下有失礼度,错不在君,实乃臣后不察不为之过,大罪也!” 礼部尚书的意思是,丈夫没有错,错的都是妻子,若不好好管教,妻子就得翻天,天子再有错,那也是当皇后的不作为才导致的。 好家伙,逻辑新颖,帮李治甩得一手好锅。 见李治有些意动,武后这边的右相许敬宗赶紧出列,准备据理力争。 出人意料的是,李治居然没有给他机会,率先开口问道: “那以诸爱卿之见,该如何降罪?” 礼部尚书王德让一听,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但身子却飞速退回到队列里,不再接李治的话。 这老狐狸心里很明镜,他只负责找皇后的茬,可没想过当皇帝的刀。 犹记得一年前,就是在这宣政殿,文武百官想要帮李治废掉武后,大家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最后只有宰相上官仪这个老实人连夜起草废后诏书。 结果武后大闹宣政殿,把文武百官骂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本来还想废后的李治,瞬间秒怂,指着上官仪甩锅道:“都是他让朕干的!” 上官仪沦为背锅侠,满门被杀,尚在襁褓中的孙女上官婉儿和母亲郑氏被发配掖廷宫,沦为官奴,怎一个惨字了得。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大家谁也不敢再当出头鸟。 前一秒还热闹的宣德殿,被李治这一问,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唯有武后派许敬宗这边的臣子一脸的得意,纷纷抚须看笑话。 见礼部尚书都当起了缩头乌龟,李治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这时候,左相郝处俊咳嗽一声,群臣最末尾站出一个五品小官,手持着笏板,出列后跪在地上高声道: “谏议大夫薛勇,奏请陛下……废后!!” 此言一出,包括李治在内的所有朝廷重臣,都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 深夜,含凉殿! 李令月半夜醒来,窝在乳母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吃着夜宵。 隔壁武后屋里的烛火仍然亮着,两个女人的对话很清晰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崔待诏搀扶着武后坐起身来,拿起一个靠枕垫在她的后背,又贴心地压紧了被褥,才退后三步,等着武后的训话。 武后手持着一封密函,来回看了两遍后,才放到一边,对崔待诏问道: “右相那边是什么意思?” 崔待诏躬身道:“右相的意思,跟上次对付上官仪一样,趁拟定废后诏书前,拥护娘娘对其反戈一击!” 武后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让陛下改变注意容易,杀几个臣子也不难,看似咱们赢了,可问题的根源却得不到解决,长此以往,但凡让他们逮住一次机会,就万劫不复了,我…输不起!” “娘娘的意思是……” 武后沉吟半响,说道:“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他们再也生不起废后的心思!” 顿了顿,武后又问道:“英国公李勣那边什么态度?” 崔待诏一听武后提及李勣,心中一悸。 现任兵部尚书的李勣,是三朝元老,李治身边唯一活着的顾命大臣,原名徐世勣,李世民赐国姓,改名李勣。 在“废王立武”风波中,顾命大臣长孙无忌、褚遂良都拥护王皇后,唯有李勣装病不表态。 武后觉得可以拉拢,便让李治夜访李府,询问李勣:“朕打算立武昭仪为皇后,群臣反对,公觉得该怎么办?” 李勣回答说:“这是陛下的家事,何必更问外人!”自此,李治成功废后,扶武后上位。 别看只是一次废后风波,牵扯之人甚众,连顾命大臣长孙无忌(李治的亲舅舅),褚遂良都在被贬流放途中惨死。 崔待诏一听武后提到李勣,便知一场大的风波将会酝酿开来。 于是如实答道:“回娘娘,英国公并无任何表态,散朝后独自回府,概不见客!” 武后闻言,自言自语道:“这只老狐狸,真是越活越精明了,想置身事外,我偏不如你所愿!” 她想了想,对崔待诏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去库房取一对玉镯,把其中一只砸碎,分装两个盒子送到李府,只说是对国公夫人探访的回礼,李府只能选一件!” “若是李府那边一件也不选呢?”崔待诏问道。 武后冷冷一笑,阴狠地说道:“那就当着李府人的面,将另一支玉镯也砸碎!” 崔待诏立刻明白过来,武后这是在逼李勣选边站,通过送玉镯来告诉对方,要么玉碎,要么瓦全,在她武后这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崔待诏躬身领命,又继续问道:“右相那边,婢臣当如何回复?” 武后笑道:“告诉右相,以退为进,静观其变!” 说到这儿,小公主的哭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襁褓中的李令月确实很难受,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尿了床,为了听武后的对话,忍着没哭,等到乳母喂完奶后,宫女也没给她检查尿布,她实在难受得不行,只得哭出声来。 武后对宫女又是一通训斥,等李令月换完尿布后,武后也无心入睡,索性接过孩子,娘俩睡在一起。 李令月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看似在吐泡泡,实则在一个劲儿的吐槽: “不愧是一代女皇啊,这权谋玩的那叫一个丝滑,这要是让她穿越到美帝,别说国务卿了,美帝女总统都手到擒来!” 一通吐槽后,她看武后的眼神,是既佩服又害怕,没办法,自己的老娘是个腹黑女王,自己跟她完全没得比。 人家怎么说都是宫斗中的天花板,权谋中大宗师,只要她活着,自己就得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当公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负责争权夺势,我负责扮乖卖萌。 想着想着,见武后低头凝视着她,李令月赶紧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武后手指一刮她的鼻子,佯装着埋怨道: “你这小家伙,还笑得出来,要不是你,娘也不会又遭打压,你那狠心的阿耶…唉!” 哎呀我giao!这也能甩锅?你们俩口子还真是天生一对。 李令月心里吐槽,脑袋往武后怀里缩了缩,假装害怕。 武后心头一软,低头吻在她额头上,柔声说道: “乖,有为娘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大姐,你护我周全有毛用,我的丈夫还不是被你活活饿死在牢中,害得我年纪轻轻,就家破人亡,当了寡妇。 咦,对了,我那个相公薛绍,现在应该满四岁了吧。 等能走路了,我得去好好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神仙颜值,竟能把大唐第一公主迷得神魂颠倒。 若是看不对眼,就趁早撇清关系,他要敢纠缠,就直接弄死他,省得以后守寡不说,还被武后当成联姻工具,乱点鸳鸯。 想着想着,眼皮一沉,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李令月每天都是吃喝拉撒睡,根本记不住日子。 有时候半夜醒来,仍会听见武后跟崔待诏的谈话。 她大概了解到,李治在群臣的怂恿下,废后的心思越来越强了,因为有过前一次的失败,这一次,他始终没下定决心,反倒是“倒武派”的一帮臣子,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右相这边在武后的授意下,全部偃旗息鼓,无形之中,“倒武派”的气焰越发嚣张,尤其一些李氏王室的加入,那些“骑墙派”彻底不装了,纷纷站出来跟武后摊牌。 面对群臣的施压,武后不但不反击,还刻意让手下的几个大臣主动请辞,这样一来,倒武派就更加猖獗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武后之所以故意示弱,正是采用以退为进的办法,等着那些藏在幕后的人全都跳出来,再将其一网打尽。 武后敢这样有恃无恐,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获得了北衙六军的暗中支持,再加有兵部尚书李勣这个军方大佬的站队,她才敢这么玩。 当然,如果李勣反水,也是有可能的,要不怎么说武后每走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呢? 她从一个宫女一步步逆袭到女皇,真以为她是靠宠幸和运气吗? 当然不是,除了博学多才,知人善任、心狠手辣外,还有一点就是:敢拿命去博出一个前程。 别的不说,就这等魄力和勇气,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从侧面证明,人家能当上皇帝,是在关键时候,真敢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