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疏的马车刚在安国公门口停下,车门才刚掀开,就看见北笙嘴角溢着笑从墙角过来。 “小花生!什么事这么高兴?”赵疏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来,在雪地踩出两只深深的脚印。 本在欢快中沉浸,突然的呼喊让北笙一僵,待看清是赵疏后缓缓走了过去。 “小侯爷喊我什么?” 赵疏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着说:“你今日这一身穿的像个花生,我叫你小花生,你不会生气吧,我们都这么熟了。” 北笙领间露出玫红色的里衣,外头是一件有厚有长的土黄色袄子,腰间带一系,两头圆,中间细,隐隐是有些像花生。 赵疏的嘴本就油滑,北笙听听也没在意,说:“郎大人下午才上课,小侯爷这么早就来了。” 赵疏从袖中取出一个大红色的请柬,递给北笙,“喏,明日长公主寿诞,我来给你们送帖子来了。” “长公主的请柬为何是你送?”北笙接过请柬,打开来看,红彤彤的纸上只写了邀请南音和北笙两个人,落款人是萧勖。 萧勖,这个名字让北笙心头一阵发疼。 赵疏说:“太子下落不明,长公主也不想大办,但想让勖公子热闹,所以只请了一些年轻人,勖公子知道我在你家听课,所以就差我带过来。……郎大人好!” 赵疏侧过身去行礼,北笙回头,看到郎琢正从墙边过来,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进了国公府门。 赵疏望着门口喃喃说:“下午的课,没想到郎大人也来这么早。” 北笙还想着长公主寿诞的事,低头望着请柬上的那两个字,默默呢喃:“萧勖……” 赵疏回过神来,解释说:“你到京后很少出门,不知道他也很正常。萧勖是博陵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如今也二十二了,但还未娶亲,长公主也想在宴会上相看合适的儿媳呢。” 北笙攥着请柬的手发白,她怎会不知道萧勖呢? 博陵长公主萧嫣与盛乐拓跋部的拓跋琥和亲一年后,拓跋琥侵犯大靖,安国公徐照庭和高阳侯赵弘就是那时率军出征,一个快速占领了沙井,一个冲破了宣德卫。 徐照庭占领北部沙井后,大军长驱直入如无人之境,直捣拓跋琥老巢盛乐,救出了博陵长公主。而长公主回京三月后,生下了拓跋琥的儿子,取名萧勖。 因萧勖是拓跋琥的血脉,一直饱受他人冷眼。前世北笙在长公主宫中学女红,连那些参选太子妃的姑娘都敢当面嘲笑萧勖。 萧勖清煦温雅,款款温柔,不争不抢的性格,倒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更加变本加厉,而面对这些,长公主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勖的懦弱胆小,自卑敏感与前世的北笙如出一辙。看到他,北笙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是以旁人笑话欺辱他时,她都躲得远远的,仿佛她们嘲笑欺辱的不是萧勖,而是自己。 萧勖于她有恩,她熬给博陵长公主的补药中被人加入了天仙子,天仙子有毒,平常都添加在镇痛的药物中,本不该出现在补药里。 范阳公主萧竗一举告到了皇后跟前,状告北笙有加害长公主的嫌疑。长公主的补药是北笙写的方子,是她亲自她守在炉火旁熬出来了。 萧竗的质疑让北笙百口莫辩,最后还是萧勖主动站出来,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治胃痛的药包,以至于天仙子散进了补药中。 后来也是萧勖查出是萧竗指使婢女临时支开北笙,让人在药物中添加了天仙子来陷害北笙。 后来,萧勖劝北笙藏拙,他说:“你想让我母亲因你的补药而怜惜你,可你并非太医郎中,医术本不该是你会的,若你会了,你便不该出现在宫中。” 自那以后,北笙就再未熬过补药,将身上所有的药品丢了个干干净净,连周大留给她的医书都烧了。 再后来,乐平王的叛军闯入皇宫,长公主外逃,御林军的长剑夜半逼入嵯峨宫的宫门时,是萧勖冲进来将她护在身后,对御林军声嘶力竭地大喝:“徐二姑娘是功臣之后,你们不可放肆!” 以一人抵御剑林,当殿前司都指挥使郭智的长剑刺穿他的咽喉时,萧勖都死死将她抵在背后,御林军将她从萧勖身后拽出来时,他匍匐着来抓她的衣襟,直到血浆流尽,手臂再也抬不起来…… 萧勖的死,是北笙除津淮之外,最难以释怀的事。 没想到这一世还能再见到他,北笙难过中又有些欣喜。 见北笙面色不对,赵疏还以为她不想去,急忙说:“你放心,你是跟着我去的,长公主定然不会将儿媳的主意打在你身上。你天天闷在家中,趁着这个机会就好好玩玩吧。” 又说:“陛下念在博陵长公主从前和亲的功劳,特拨了嵯峨宫给她住,又特许她在宫外建府。博陵长公主平常都和勖公子住在宫外的长公主府,只有宫中有事时才留宿嵯峨宫,这次的寿宴就办在宫外的府中,没那么拘束。” “好,明日辰时,小侯爷来接我。” 她的语气带着无限的欢欣雀跃,竟让赵疏愣了一瞬。 自他和她相识以来,好像从未见她这么开心过。原以为她是个孤寡的性子,不爱出门玩,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误解了。 愣过之后,赵疏也笑了,“好,一言为定。” 晚间,徐照庭对郎琢提议的让北笙去汝宁的事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廊下踱着步,仔细思忖着。 若让北笙去汝宁,说出去是他们夫妇失了公允,况且北笙流落在外十八年才回到家中,又怎忍心再弃之? 若让南音去汝宁,南音性子偏激,怕是心中积怨,往后更是不好。 可将两个女儿都留在家中,又水火不容天天生事,连日来徐照庭都被气的生了好些白发,家务矛盾,当真比带兵打仗难多了。 北笙从母亲处取了给长公主的生辰礼往回走,在青桦居附近的廊道被南音堵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