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公子还有何事?” 北笙面上平平,仿若没有刚才的那一出,也没有说过“勖公子是我徐北笙护着的人”。 萧勖走到北笙跟前,高高瘦瘦的身形笼罩着她,酒后绯红的脸色在雪景中煞是好看。 萧勖嘴角微微含笑,轻声说:“今日她们本是同我开玩笑,徐二姑娘不该为了我得罪了她们。” 北笙闷闷不悦,问:“这话当时为何不说呢?人都已经得罪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萧勖低头支吾良久,“我是想说,这样的事在我身上经常有,徐二姑娘今日替我出了头,不但起不到效果,往后只怕她们会变本加厉。” 北笙问:“那又怎样呢?公子管不住她们,难道管不住自己吗?公子难道就想碌碌无为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一辈子?就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出路吗?” 萧勖低头苦笑,“我背着这样的出身,陛下连一份闲职都不肯赏我,我又能上哪里去寻出路?” 北笙想了想,说:“工部鞍辔局副使病重在家休养,他的妻子正典卖家中物品筹措药资,他的病已到药石无医的地步,你带些礼物去见见他,帮他妻子渡过难关,让他给鞍辔局写一封举荐信,留你在鞍辔局当值。” 萧勖眼眸中闪着希冀,更多的是感激,“你我今日才相识,徐二姑娘为何要帮我?” 旁人误会长公主看上北笙做她的儿媳妇,但萧勖很清楚,长公主有一百种原因将自己心爱的镯子赏给北笙,绝不会有半条原因是为了自己。 他在长公主膝下二十余年,最是清楚长公主对自己的关心,还比不上府上的仆妇。 长公主亲手做的芙蓉糕可以赏太子、赏郎琢,绝不会赏自己。他曾偷吃了一块,得到了十下手板。 有人当着长公主的面欺负他,长公主过后还会惩罚他,认为是他行为不检,招惹了别人。 连自己的母亲都如此,也就不怪旁人看低他,戏弄他。 徐二姑娘是第一个朝他笑的人,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此举让他受宠若惊,他自然要问问徐二姑娘为何不惜自己的名声、不惜得罪旁人而帮他。 北笙盯着他良久,眼中透出怜惜,“没有原因,就是看不得一群贵女那般的德行。公子若没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北笙越过他而走,寒风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萧勖直到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茫茫雪雾中才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北笙坐在马车上,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她明明可以用更好的办法处置今天的事,万一萧竗真的找到安国公府上,她该如何向父亲母亲解释?若陛下因此责罚父亲又该如何? 明明可以忍下今日的事,过后偷偷给他安排鞍辔局的差事,自己马上就要去汝宁了,还惹出这么多事儿来。 懊恼也晚了,若此事再发生一遍,她还是会挺身而出将萧勖护在身后。 “北笙。” 马车在安国公府门前停下,北笙还没从马车里出来,就听到赵疏在外唤她。 赵疏头上肩上已经顶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想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侯爷不是有急事走了么?怎的又来找我。” 北笙下了马车,绾月将伞遮在北笙头顶。 赵疏一直跟着她到门檐下,才说:“我将那温氏救下了。” “嗯?”北笙一愣。 “我说我将那温氏从乐平王手中救下了。” 赵疏又说了一遍,他冻得浑身打哆嗦,还是含着笑,忍着发抖的身躯一字一句说:“温氏向乐平王求情,乐平王那家伙除了好色没其他本事,就算温氏委身给他,他也不一定能帮得上任远之的忙,不能让他平白祸害了良家女子。” 北笙怔怔没有回响,她只是随口说了那么几句,赵疏就当了真,跑去乐平王府上要人? “怎么了?我这么做你不高兴吗?”赵疏小心的问。 北笙看他筛糠般的模样,将手中的暖炉塞到赵疏的怀中,淡淡问:“你救了温氏,可也堵了温氏的求救之路,任远之的事你有办法吗?” 赵疏憨憨笑笑,“我没有办法,但我让我父亲想办法。任远之押送粮草,上百的兵士在护送,普通的匪盗不可能抢粮,仔细想想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我已经安顿好了那温氏,让她耐心等几天,任远之不一定是死罪。” 北笙一笑,“你平白去救一个妇人,也不怕侯爷说你。” 赵疏阔袖中紧紧拢着那个手炉,笑着说:“我是何种德行,我父亲清楚的很,就让他误会我是为了那温娘子的美色去救任远之。” 北笙抿了一下冰凉的嘴唇,“若是让侯爷如此误会,任远之就别想救了,侯爷只怕是杀了他们夫妻都来不及。这样好了,温氏我来安抚,你只说任远之的事,若侯爷有所误会,小侯爷只管往我身上推。” “啊?这怎么行?我男子汉大丈夫……” “就说是我可怜那温娘子不行吗?又不叫侯爷做伪证,只管帮着查查粮草被盗的身后是否有其他逆党,任远之是关键证人,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不能有事,一切都是为了朝廷。” “好好,还是徐二姑娘想得周到,温氏就在画屏街的福来客栈,她就交给二姑娘了,我先走了!”赵疏将手炉递给绾月,转身上了马背,顶着风雪而去。 北笙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鹿竹茫然的问:“二姑娘不觉得赵世子的举动有些奇怪吗?他何曾懂得怜香惜玉了,竟然还冒着得罪乐平王的风险,将人要了出来。” 北笙看了眼绾月手上的手炉,淡淡地说:“这手炉丢了吧。” “啊?” “啊什么啊,二姑娘让你将手炉丢了!”鹿竹提醒了一句。 绾月追上北笙,问:“这手炉可是赤金的,套子也是织金绣花的,丢了怪可惜,奴婢拿它送人可以吗?” “随你。”北笙应了一句,拢衣往青霭苑走去。 若是先前还不确定赵疏的心意,今日的试探便能确信了,自己真的住在了他的心尖上,所以才将她在长公主府说的话听了进去,不惜得罪乐平王救出了那温氏。 他若知道自己和萧勖的谣言后,又会是何种表现呢? 他若知道自己不久后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京城,又会是何种表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