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征战胜利的殿下,一个是殿前端茶送水的宫女,共同讨论治军之事,实在滑稽。 “不敢。” 南蓁见衣裳已经擦地差不多了,遂收回手,眉眼低垂,“殿下带兵如神,奴婢拙见而已。只是……” 她顿了顿,突然抬眸,一双杏眼落于萧奕恒身上,“一个优秀的将领,需听得进不同的意见,殿下说是与不是?” 面对萧奕恒的隐怒,她表现地很淡然。 淡定到让人忽略了她喜感的眉毛,只能瞧见她飞扬的神采,整个人都在发光。 萧奕恒撇下轻敌的心思,狭长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那你说说,有何不同?” 南蓁不慌不忙,“将军治军严谨,不容任何闪失,哪怕是一块小小的蹄铁,都可能决定战争最后的胜利。 他要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但治国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百姓。法理之外,当有人情。” 一方全副武装,一方手无寸铁,怎可用相同的模板? 柔软但清亮的声音划过大殿,激起小小的议论声。 饶是卫良渚都忍不住对她多看了两眼,可随后又叹息着摇头。 卫燕在他身后,“爹,为何摇头,难道她说得不对?” “她说得很对,只是有人忘了。” 不然,卫家也不会退居旁侧,南大将军也不会早早解甲归田。 君心难测,瞬息万变,宸王和先帝性子很相似,反倒是如今的陛下还怀有一颗仁爱之心。 萧奕恒听完,眼底兴趣更甚,“若所有东西都以人情来论,那还要律令做什么?” “也分情况。” 南蓁毫不胆怯,“单纯的偷盗和杀人固然罪无可恕,可若偷的东西本就该是他的,只是被霸道之人抢了去呢? 以命抵命,可若这命债早就欠下,却因为两者地位悬殊,有过之人一直得不到严惩呢?” 这些,都是她走南闯北时亲眼所见,并非单纯套用律令能够解决的。 真实情况永远比表面展现出来的复杂,很多人遭受了不公的待遇,走投无路,最后提着一把刀,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砍开了高门。 或是亲人受辱,失手错伤,官府碍于对方权势,早早结案。 所以尚有良知的人才会拔刀相助,背着通缉罪名,远走四方。 南蓁指了指桌上的残迹,“壶把脱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深究缘由,胡乱砍了最后一环出错的人的脑袋,以此平息事端。” “这,才是最大的不严谨。” 话音落,满堂静默。 消瘦的身形、挺直的脊背如同寒冬腊月的松柏,任尔东西南北风,也不曾弯腰。 萧容溪把玩着玉佩流苏的手蓦然一顿,指尖稍微用了些力,看向南蓁的目光变了又变。 这番话,非见过世间百态无以为出。 她说得太过自然,于涓涓细流中带着满腔热血,以不可阻挡之势涌入每个人心间。 眼见萧奕恒嘴角已经完全耷拉下来,欲开口时,萧容溪抢先呵斥道,“没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