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哭成这样,席景自然无法继续规劝下去,“别哭了,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知道阿景你也是为我考虑,如果事情败露,我会受到宋知黎激烈的报复。” 温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听得人心软。 “我也不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这和做坏事有什么区别呢...” 女孩儿怯怯的嗓音低落下去,“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宋知黎对我做的事太过分了!我是穷人,那又怎样,每个人的灵魂尊严平等!这不是她折辱我的理由!” 温晚知道席景心底对公平正义有种几近偏执的追求。 所以在她的叙述里,宋知黎被塑造成一个高高在上、视普通人为玩物的恶人。 而她说些追求尊严的漂亮话,就可以轻松博得他的好感,同时让他对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的宋知黎恨之入骨。 席景出声安慰她,“这种人被网上的人骂得这么惨,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你别放在心上了。” 温晚迫不及待地想点开手机看看那些令她兴奋的骂声。 她的哭声减弱,情绪听起来平复了不少,像是被这话安慰到。 “我也相信这个道理。”温晚一面违心地说,一面因为不断翻阅网上对宋知黎的辱骂而露出扭曲的微笑。 话说到这就可以结束通话了,席景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可他却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缓了缓温晚才反应过来道:“阿景你来找我应该不止要说这一件事吧?” 席景低声回应,“对,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我觉得现在,就是你说的合适的时机。” “另外一件事我要告诉你的事,我认为可以和这件事情联系上。” “网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爆出了宋知黎和你发生争执的音频片段,虽然断断续续并不完整...” “可和我们手里的视频进行对比,专业人士应该能发现我们视频剪辑的痕迹。” “但你别担心,现在网上的人都被摄影师的事吸引去骂宋知黎了,这个音频几乎没有热度。” 温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现在风评正差,趁这个机会把视频发到封杀的话题下面...” “这样不仅可以让网友觉得宋知黎罪加一等,让她的名声变得更臭,还可以完全盖过音频的热度,让大家无从得知真相。” 席景淡淡道:“对,因为那段音频几乎没有词句上的剪辑,大致记录了整个过程,全部听完的人难免会倒向宋知黎那边。” “这对你很不利。” 温晚听得眼睛都亮起来,“阿景你太棒了!这确实就是最好的时机,之前质疑你是我错了。”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席景在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温晚从未想过事情能发展得如此顺她心意,“真是太好了!” “在事情发酵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视频上,没有人会关注到那个音频,如此网友对宋知黎的声讨只会愈演愈烈!” “类似的事件都是情绪的狂欢,那种氛围下只怕做个理中客都会被喷~” “大家只是借着宋知黎的事情宣泄情绪,没有人真的在意事情的真相!” “就算以后真的有人扒出了音频,发现视频是恶意剪辑过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为过去式。” “宋知黎已经被网友打上了恶意的标签,而标签一旦沾上,就难以撕下。” “到时候又有谁愿意替她翻这桩陈年冤案呢~” “阿景,你简直就是天才!”温晚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席景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只是说了句,“你早点休息。” 温晚因为过分沉浸在对宋知黎即将要发生的惨状幸灾乐祸中,并未意识到席景的不对劲。 她只依稀记得在席景挂断之前,话筒中传来的风声。 时近初冬,风早就变得寒冷而凛冽,在深夜出行,会刮得人的脸都隐隐作痛。 席景早在温晚哭诉时就离开了他的小破出租屋。 清冷的街道,静悄悄的路灯,席景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在路上行走,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不知走了多久,席景拐过一个弯,繁华的都市宽阔地呈现在他面前。 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喧闹的汽笛和沸腾的人声在他耳边真切地响起。 席景站在这个泾渭分明的路口。 他的身后是逼仄又寂静的小巷,那里生活着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 他们是阴沟里的虫子,赤贫而无能为力,人生过得安静且压抑。 生活的重担压在他们肩上,让他们直不起腰,现实的残忍让他们张不开口,在这个社会上他们几乎难以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而他面前,是水泥钢筋浇筑的钢铁森林,大楼拔地而起,直冲云端,一幢一幢,延伸到他看不见的远处。 白天,它们就像一只只庞然巨兽,冷漠地审视着在它们脚下不断穿行的蝼蚁,忙碌而不知所以。 夜晚,那些蝼蚁自愿进入它们巨大的身躯里分割开的一个个小格子,点亮一盏或昏黄或明亮的光。 这些蝼蚁们彼此独立,互不干扰。 无论白天黑夜,他们都没有交集,因为他们一直昂着头,在这些巨兽中间追逐一种叫繁华的东西。 他答应过晚晚不会伤害宋知黎,可他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人能心安理得、毫无负担地活在这世上,他就抑制不住体内的暴虐。 席景拢了拢身上的棒球服,现在,就让他这个小巷的虫子去会会森林里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