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为什么会爱上纪司南这个话题,宋知黎几乎没跟人真正聊起过。 就连纪司南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爱他爱那么深,其中的缘由他没问,她也从没跟他说过。 每次别人问起两人的感情历程,她总是说上几句便搪塞过去,现在想来,她大概是过于自卑。 连她心里最真切的爱意都羞于跟别人说起。 或许这种自卑感、不配感,在她和纪司南第一次见面时,就深深刻进她骨子里了。 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他最耀眼的时候,却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纪司南毫不在意的一次出手相救,是她两辈子宏大幻梦的开始。 他真的就像童话故事里描写的白马王子一样突然出现,面无表情地跟那么多人对峙,成功救下她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一次偶像剧里烂俗的桥段戏码降临在她头上,便成了她一辈子唯一一次心动。 也成了她和纪司南之间故事的开始。 她的整个青春记忆,因为有他的存在而闪闪发光。 当时宋知黎在上高中,一所贫富混杂的私立高中,因为师资力量雄厚、高考成绩惊艳而成为周围富人家庭争先恐后竞争的香饽饽。 富人小孩上这所学校,可以凭成绩,可以凭关系,也可以凭金钱。 而穷人家的孩子,只能凭成绩,她们没有多余的选择。 宋知黎当时是被破格录取到这所学校的,因为中考成绩相当出色,学校方面的领导专门来孤儿院拜访她,只要她愿意上XX高中,学校可以在各方面给她最好的待遇。 宋知黎不可能不心动。 当时的她,用饥寒交迫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她本以为她的辛苦努力,终于为人生迎来了美好的转折点,却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 XX高中需要富人的投资赞助以及权势金钱打点关系,自然也会需要成绩好的学生为学校装点门面。 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因为实力雄厚,学校完全不担心穷学生会不动心。 而贫穷的孩子来到这里会遭遇什么,全看个人运气。 有人能幸运到跟大家打成一片、结交到真心朋友,有人则倒霉到被校园霸凌,三天两头就是一顿打。 宋知黎很不幸,是后者。 可她没做错什么,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在这样一所学校里,一个贫穷沉默、无父无母、成绩优异且长得惹眼的女生,本身就是行走的话题。 一开始围绕她的只是无休止的窃窃私语。 “她爸妈不要她肯定是因为她奇怪的性格,哪有人一天到晚不说话的。” 宋知黎没理会,她光是活着就觉得很费劲,她要把剩下的所有精力都用来学习,以此改变她糟糕的人生。 她没精力说话,也不想说话,仅此而已。 流言没人制止便会发展的越来越离谱,宋知黎本以为她只需要不在意就好。 后续的版本很快迭代为,她的妈妈是个妓女,她的父亲是个杀人犯,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才说自己没爸妈的。 无论她走到哪儿,这些话都跟着她。 在食堂吃饭时是,在厕所拖地时是,在自习课上时是,在图书馆看书时也是。 宋知黎取下自己做兼职挣钱买的耳机,三两步走到对面桌子前,一把扯下她们用以遮掩的书。 “我妈妈不是妓女,我爸爸也不是杀人犯,他们只是普通人、好人。” “他们都死了。” 宋知黎面无表情道:“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还请不要窃窃私语,另外你们的书拿反了。” 她没想到她这样说完,之前还放肆点评她父母的女孩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就好像她扯掉的,不是她手里的书,而是她脸上遮羞的面具。 自此她在学校里的遭遇变得越发艰难,曾经的窃窃私语逐渐变为实质意义上的小动作。 她的课本以及做好的笔记会莫名其妙消失,她的桌椅上会出现各种辱骂性的话语。 走在满是人的屋檐底下,只有她会被泼得一身脏水。 大家都是正常上卫生间,只有她会被反锁在里面。 可宋知黎仍旧不觉得她做错了。 她把现象反映给老师以及班主任,这些大人一开始气愤填膺地要帮她去查真相,查出是哪些人在背后捣鬼。 可他们最后都败给了现实,败给钱、败给权,败给升职加薪和别人手里的把柄。 渐渐的,老师开始对她的反映感到不耐烦。 “宋同学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的原因呢?学校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只有你一个遇到这种情况。” “老师也尽力调查过了,跟你开这些玩笑的并不止两三个同学,有一群。” “这么多人针对你,那问题大概率是出在你的身上。” 宋知黎盯着老师的眼睛,“您是想说一个小团体?” 老师神色一僵,“老师不知道这些,老师只是说调查出来的人数有点多。” 宋知黎面无表情道:“从众,是愚者的狂欢。” 老师愣怔一秒,气急败坏,“宋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骂老师也是个愚者吗?” 宋知黎敛下眼眸,“我从没说过您和他们是一伙的,我也从没这样认为过。” “直到此刻。” 老师涨红了脸皮,“宋同学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有没有可能大家针对你就是因为你不会说话!” “可能吧。” 她最后沉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在她的整个高中生涯中,她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就算偶尔言辞锋利,她也不觉得是她错了。 盲目的暴力无人监管,终究会带来崩塌。 渐渐的,小打小闹已经不能满足施虐者,他们从幕后转到台前,开始光明正大地欺负她。 面对铺天盖地的权势,她无计可施,逃离成为她的一种奢望。 “宋同学,我们学校还从没有出现过中途转校的情况,你这样大搞特殊有没有想过外界会怎么想我们学校?” “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离开。” “我们学校条件好是远近闻名的,宋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你坚持离开,以我们学校的优秀条件尚且容不下你……别的学校又怎么容得下你。” 她不可能听不懂这话背后的含义。 “我不走可能活不下去。”她顶着满身的伤平静道:“所以我要走。” “好好好,你非要这么倔是吧,怪不得在学校里一个朋友也交不到!” “既然学校里没人能帮我劝你,那我只好请你校外的朋友来帮我的忙,我听说是叫王萌萌是吧?” “……” 宋知黎觉得那时她走到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