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晟轩的传闻,大抵像江河那么多。流水不止,传闻不息。 毕竟,从远放边陲,到摇身一变,成为大京之主,李晟轩的神秘色彩只多不少,值得人挖掘的过往,也不仅一两件风月事。 但只要沾了情之一字,李晟轩的传闻逃不脱的,便是情深意重四个字。 传闻李晟轩年少时,向相府方家的三小姐提亲,被拒之后覆水难收,在各方势力的压迫下娶了方家嫡长女,此后空置后院,只有她一人。 有人说是方紫沁驭夫有术,也有人说是方崇正手腕了得,与李晟轩私下达成了某种交易,亦有人说李晟轩顾念与诸葛钧的兄弟情,故而对方紫沁以礼相待…… 于是在传闻中,绕不过去的除了方家,便是诸葛家——诸葛钧。 同在军中生死与共的人,多少有些情分,所以即便是方紫岚,也曾以为第三种传闻,是最趋于真相的传闻。 可是她忘了,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是因为它是假的。如果方家没有退走京城,如果她没有得到那份名单,如果她没有搜集贪腐的证据…… 可惜,这个世上,从没有如果二字。 “你什么意思?”傅聪南听到自己的声音,其中是明显的颤抖。他在害怕,会从方紫岚口中,听到怎样的真相。 “傅将军,你有没有想过?”方紫岚勾了勾唇,声音却是无比的淡漠,“方家三小姐,与千金坊甄氏,便是同一人。否则,李晟轩为何要费尽心思地,娶我?” 她刻意地模糊了时间线,彼时李晟轩求娶她,千金坊还未现世,但此时的傅聪南疑惑太多,根本来不及细想,也就不曾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不可能……”傅聪南摇了摇头,然而声音却抖得愈发厉害,“这不可能!” “狡兔死,走狗烹。”方紫岚说着上前一步,手中短刀已抵上了傅聪南的外衫,“如今对李晟轩毫无用处的我,被卖给了汨罗人。不知对他们毫无用处的傅将军,又会是什么结局?” 她刻意加重了“他们”两个字,满意地看着傅聪南头顶冒出的冷汗滴滴落下,打湿了衣襟,“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事,远比傅将军想象的要更多。”方紫岚面上笑意更盛,“交出方立辉,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然待事情闹大了,你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 “你威胁我?”傅聪南神情阴鸷,方紫岚轻笑出声,“威胁?我用得着吗?” 她说着,短刀在手中打了个转,划破了傅聪南的衣衫,“傅将军,你不愿我与你一道去寻玉成王,想来是因他落入陷阱,与方立辉被关到了一处……” 她顿了一顿,“当然,能让玉成王都中招的陷阱,被关住的只怕不止方立辉,其中还有什么旁的人,是你不想让人发现……” “甄姑娘!”傅聪南的声音中多了一丝隐忍的怒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方紫岚点了点头,“我还知道,一旦招来更多人,难看的可不是我,傅将军你……” “方立辉已经死了……”傅聪南咬牙切齿,却听哐当一声,暗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张扬的声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方家的人,断没有死得不明不白的道理。” 是方紫桐。 方紫岚看向门外,阿宛一脸无辜地打量着门边的机关,一副“我刚才看你开过所以会开”的理所当然模样,她身后跟着的是方紫桐、诸葛钰、裴潇泽,还有刚才在寿宴上见过的其他几位大人。 傅聪南脸色青白不接,他正欲说什么,却见方紫岚泫然欲泣,扑到了方紫桐怀里,“二姐,傅将军他说……堂兄死了……” 见状傅聪南目瞪口呆,原来方紫岚早在听到响动的那一刻便收了短刀,待暗门打开,便已调整了情绪,眼下这委屈的模样,十足十的真,是个人都觉得她被欺负了。 至于欺负她的人,不肖说,便是眼前凶神恶煞地说方立辉死了的傅聪南…… 此时此刻,傅聪南只觉脑仁嗡嗡地响,想他在军中数年,什么刀剑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过,被这么一个小女人演,还是第一回。 尤其,这还是一个身份特别,背景复杂的女人…… 他不好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破方紫岚假扮柔弱,强行污栽他,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相信他。也不能说自己只是逞一时之气的信口胡言,毕竟不管怎么说,方立辉的名字都是从他口中冒出来的,解释不清的。 “傅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诸葛钰看了一眼埋在方紫桐怀中的方紫岚,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明显的兴师问罪。 “我……这……”傅聪南狠狠地跺了跺脚,吩咐手下兵丁道:“你们速速去把府上整个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闻言诸葛钰心下了然,“傅将军,你这是想重现醉月楼大火,把在场所有人都灭口?” “诸葛大人,这是你们逼我的。”傅聪南眼中满是狠毒之色,“只要你们守口如瓶,我可以保证,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地走出府门。” “平平安安。”诸葛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即视线落在了方紫岚身上,“那世子夫人呢?傅将军,你可会放过她?” “自是不会。”傅聪南起了杀意,“诸葛大人,休说是我,在场无一人想要她活。” 诸葛钰面沉如水,不待说什么,就听傅聪南道:“包括你,诸葛大人。” 一旁裴潇泽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却听傅聪南指名道姓,“裴大人,我说的对吗?” 裴潇泽刚要开口,就被方紫桐剜了一眼,“姓裴的与姓方的何干?傅将军,我今日话放在这了,只要方家在,你休想动岚儿一根汗毛。还有,交出方立辉,我……” 傅聪南看着方紫桐,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裴家的弃妇,有什么资格在此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