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结党营私
八月二十七大朝会,连赵承衍都上了太极殿。
为西北事要论功行赏,说加官进爵是不现实的,但少不了赏下金银玉帛,金殿之上还要夸赞上一番。
朝臣见势自然跟着昭宁帝的口风去夸薛闲亭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云云此类的话。
而胡为先的处置,昭宁帝早开过金口,让司隶院接手,昨日薛闲亭等人回京,他也的确让司隶院的人押走了胡为先,但正经旨意尚且未出,大朝会上便要再拍板定案,将胡为先案正式交到司隶院手中去。
然而问题,也是此时闹出来的。
通政使司右通政孔承开是肃国公孔如勉的嫡长子。
当年孔如勉自请去朝,孔承开是从六品的位置上升任到四品右通政这个位置上来的。
这一晃也有快二十年过去,通政使司通政使和吏部的王尚书一样,再有不到半年也就该退下去,朝中无人不知,那个位置,孔承开熬了二十年,终于要熬上去了。
太极殿上一团和气的时候,孔承开手上捧着一本奏折,高高举过头顶,自位次中站出列来。
昭宁帝眯眼看他,沉了沉声:“孔卿何事要奏?”
通常来说朝中有喜事,朝会照常举行,但朝臣心照不宣是不会上奏本的,除非十万火急,危机朝堂江山的事儿,不然都会暂且往后压一日。
毕竟喜上眉梢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去败天子兴致,做那个破坏气氛的没眼力见的。
很显然,孔承开作为肃国公府这一代的接班人在朝为官几十年,绝对不是个不长眼的东西。
孙符刚准备下去接他的奏本,他洪亮的声音便自殿下传来:“臣要参司隶令永嘉公主结党营私,勾结朝臣,左右外阜事。”
此言一出,昭宁帝面色倏尔阴沉,孙符哪里还敢去接他的奏本。
赵盈眉心一动。
薛闲亭也不住的拧眉。
昨日云逸楼中,赵盈与他说起京中近来发生的那些事,他又气又恼,对她更多心疼。
又是截杀,又是频频为朝臣弹劾。
这些人的心竟都不是肉长的吗?
她只有十四岁,本该还是个依偎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孩子。
前些时被人买凶截杀,她行事或许是雷厉风行了些,但那又怎么样?
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去了,难道还要她束手束脚做乖巧温顺的小绵羊才行吗?
这也要上本参奏弹劾她,简直就是蛮不讲理,欺负她朝中无人撑腰罢了!
无非是侍郎府不多立得住,赵承衍帮了她一次,却不会日日上金殿去维护她,宋云嘉白占着个表兄的名头,一点人事儿也不干,话都不替她说一句的。
昭宁帝是心疼她不假,可如今底下儿子们慢慢长大了,他是为君的,有些事就在考量权衡之中,也不至于真为了赵盈把朝中反对的声音杀干净。
说来说去,还不是欺负她一个小孩子。
如今他回京,第一日上朝,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给他见识他们不要脸的一面。
孔承开这算什么?给他爹出头出气来的?
薛闲亭嗤了一声,孔承开还双手捧着奏本举过头顶,略微弯着腰呢,他斜着眼风扫了两眼,音调微沉:“听说肃国公前些时日往司隶院走过一趟,所以孔大人今天上这道折子?”
孔承开就站直起身,横眼过去,上扬的唇角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与讥讽:“世子离京往西北,昨日才回京,却对京中事这样清楚,可见我所参不假!”
他咬重了最后几个字,昭宁帝这才算是听明白了。
他目光往殿下扫去,从赵盈的面上淡淡扫过。
小姑娘面不改色,处变不惊,仿佛孔承开所弹劾之人不是她一样。
她的确够镇定。
昭宁帝点了点御案,打断二人的对峙:“孔卿的意思,永嘉勾结的就是薛卿了?所谓干预外阜事务,你指的是西北一事?”
孔承开果然说是,转而对上昭宁帝时,又恭敬不少:“世子与晋王往赴西北,一则赈灾,安抚民心,二则为彻查赈灾银被劫一事。
然则世子等一行至于西北不足半月,就将此事调查的清清楚楚,八百里加急具折回京,将甘肃巡抚胡为先就地罢官,一路押解进京。
这样的雷厉风行,这般的果决刚毅,竟像是早知此事是坏在胡为先身上的一般。”
他一面说,又不轻不重的从鼻子里挤出个嗤的音调来,斜了眼,拿余光去扫赵盈,待到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才扬声继续往下说:“臣起初只是觉得一切都太顺利,顺利到有些蹊跷,却又想,也许的确是世子能干,臣多心了。直到世子回京,昨日臣才得知,原来世子往西北的一路上,都与京中保持联络,飞鸽传书,从未间断过!”
不用说,这飞鸽传书的对象,当然就是他今天弹劾的赵盈了。
昭宁帝敛眉:“薛卿和永嘉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成年之后又是第一次领旨外差,就算有书信往来,也没什么过分的吧?”
他反问了一句,却并没等孔承开答话,叫了赵盈一声:“你怎么说?”
赵盈这时才往外挪了几步:“儿臣的确与西北飞鸽传书,至于胡为先的事,儿臣也早就知情。
薛闲亭往西北是奉旨皇差,还不至于特意书信与儿臣联络什么感情,飞鸽传书,是儿臣先送信去的西北,向他问起西北的情况,胡为先的事是他后来信中偶然提及,至此儿臣才多说了几句。”
这是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薛闲亭眉心一动,闪身就要上前。
赵盈一咬牙,赶在他前面又开口,端的是不让他言语的架势:“所以孔大人奏本弹劾,儿臣可以认下一半。”
昭宁帝还没说话,赵承衍慵着嗓音问她:“人家弹劾你,你要么就全认,要么就不认,认一半算什么?”
前几日赵盈和他不欢而散,他说过的那些话,刺在赵盈心头。
她自问不算小肚鸡肠的人,更不至于为了谁三言两语就记恨上,可这些天过去,赵承衍的那番话,总是萦绕在她耳边。
她痛恨赵承衍的轻视,那甚至带着些许的鄙夷。
也许他本意并没有那样想过,是她听者有心而已,可是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