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卖身葬父
出城大约有半个时辰,过了两个镇子,再穿行过一个小镇子,他们就要上官道。
宋怀雍逼着赵盈上了马车,不许她再跟他们一道骑马前行。
赵盈索性也就听了,钻回了自己的马车里。
宋乐仪正一个人无聊至极,正好赵盈上来,她招了手:“一路出城,我瞧着那两个镇子热热闹闹,看着就喜人。”
她显然心情不错,赵盈就跟着高兴起来。
她们这些人从小不是拘在深宫,就是养在高楼,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郊附近了。
或是踏青游玩,或是往谁家别院去赴宴,再不就是像她这样的,那会儿还能跟着赵承衍去一趟他的别院泡温泉。
横竖再远的地方,她们是没去过的。
前世宋乐仪算是远嫁,她的夫家是在赵澈御极之后,自己提携,才举家内迁回京来的。
这就是姑娘们一辈子的命数。
现在这样多好。
赵盈去挽她的手:“听说苏杭风景,人间天堂,等咱们到了扬州,那才叫一个热闹,保管看的你眼花缭乱。”
宋乐仪就推了她手背一把:“我跟着你们去办正经事的,你倒说的我真正游山玩水一样,我的眼皮子就那么浅吗?什么样的热闹能让我看的眼花缭乱。
要说热闹繁华,还有哪里比得过京城吗?
咱们从小在京城长大的,我还能眼热别的地方去呀?”
“看你那点儿出息,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的呀?”赵盈学着她的语气跟她玩笑着调侃,“说不定等到了扬州,叫扬州府风光迷了眼,再也不肯跟我们回京呢。”
宋乐仪便捂着嘴笑起来。
两个姑娘正笑闹着,马车一震,而后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赵盈蹙眉,拍了车厢。
挥春和书夏两个就要往外探头去问,她一把拽了两个,把人拉回来。
外头驾车的小厮是懂事的,知道惊扰了贵人,忙回话:“前面车马突然都停了,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盈这才啧声。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打从离开皇城,她就没打算掩藏行踪,也是怕有人再来试上一试。
她这条命金贵的很,从老天爷手里夺回来的,可没打算就这么交代给这些奸臣贼子们。
她深吸口气,才放了挥春下车,叫她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
丫头知道安全,欸的应了,翻身跳下马车去。
不多时挥春去而复返,也没上车,就立在车外:“公主,前头路上有个姑娘卖身葬父,小沈大人心慈,看那姑娘可怜,要把人给买下来,世子爷说那人来历不明,不能带在咱们身边,正争执不下呢。”
这样的戏码,戏本上倒是不少看,这真人上演,赵盈还真是头一次遇上。
看来沈明仁是个走到哪儿都喜欢充好人的主儿,他那点儿名声,大概也都是这样挣回来的。
薛闲亭本来就看不上他那种做派,一向就觉得他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这会儿沈明仁当着薛闲亭的面儿干这种事,况且那女孩儿又的的确确是来历不明,薛闲亭会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也是情理之中。
赵盈想着就要下车。
宋乐仪拉了她一把:“这种热闹你也凑?”
“不然看他们争执不下,僵在这里耽搁路程吗?”她拍了拍宋乐仪,嘴里说着没事,又瞧着宋乐仪一身小宫娥的打扮,扑哧一声笑出来,“表姐跟我去看热闹吗?”
宋乐仪撇着嘴说不去,赵盈也不强迫她下车,自己钻出车身下了车,领了两个丫头往前头去。
卖身葬父的女孩儿一身素衣,就跪在路边,但身边却没见着她父亲的尸身。
里里外外其实围了不少的人,不过他们的行驾过来,行人又不少驻足一旁,只顾着围观他们的。
原本此行一路都该先有人清路,但赵盈不愿过分扰民,赶个路还要把百姓清一清,架子端的那样大,便是钦差巡抚也不该如此行事,真这么着,倒叫人说她赵盈骄纵轻狂。
此去扬州府,她盘算的极好。
既要把孔家事情查个清楚明了,还要揪出几个贪官污吏,收拢民心。
故而特意吩咐了人,百姓要围观就给百姓去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
宋怀雍见她从后头过来,翻身下马,快步至于她身旁:“他们两个拌两句嘴,不是还有我在吗?”
“薛闲亭那个臭脾气,表哥才劝不住他。”她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两句。
宋怀雍无奈,护在她身边。
沈明仁是真的想把人给买下来的,所以一早就下了马。
薛闲亭也是真不让他干这事儿的,所以也跟着下了马,随时打算跟他拉拉扯扯,阻挠他接下来的举动。
赵盈眼皮跳了跳。
两个大男人,也不嫌丢人。
她近了前,那素衣的姑娘低垂着头,抽噎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垂落在身前的两缕发丝随风飘动,瞧着身量娇小,瘦弱的很,倒是怪可怜。
她虽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但遇上这样的穷苦可怜人,也从不吝啬手上的银子。
于是叫薛闲亭:“给她些银子,叫她把她父亲好生安葬,余下的钱,自己开个小买卖,有个营生,往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怎么还跟小沈大人争执起来呢?”
却不想薛闲亭黑着一张脸,冷笑道:“我原也是这么说,人家却不肯,说是谁出了银子买下她,她往后便是谁家的人,若不然,一个孤女,孤苦无依,还不是任人欺凌。
说到底,就是非要跟着小沈大人上路。
我瞧着简直不成体统。
倒是小沈大人心最善,饶是这样,还要带上人家一道呢。”
他横了一眼扫向沈明仁方向:“这样来路不明,底细不清不楚的人,你也敢带在身边,随行伴驾,我看你是沽名钓誉上了瘾,失心疯了!”
沈明仁沽名钓誉不假,可这事儿怎么能算得上沽名钓誉呢?
赵盈扯了他一把:“你少胡说,我看你才失心疯,这样口不择言。”
很明显,沈明仁也气得不轻,但他一贯爱重名声,任凭薛闲亭如何出口伤人,他还不了口。
可也正因为挨了骂不能还嘴,心下才更是愤怒。
“殿下不妨评评理,遇上这样的事情,臣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他说着拱手抱拳,“臣也知道,把这姑娘带着一起上路,少不了要给殿下添麻烦,世子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
可是要臣视若不见,臣也实在办不到。
是以臣想着,不妨把人带上,再派人去打探这姑娘身家底细,倘或真有问题,再打发走就是,若没有问题,就当是救下一条命,也是积德行善的事情。
她是臣买下来的,自然是臣好生看着,不敢也不会让她有半分逾越不规矩的。
但世子爷这样咄咄逼人,说话实在难听!”
更难听的话薛闲亭还没说出口呢。
到底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沈明仁还是太不了解薛闲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