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公司的老总收到了来自单位主管的统一回复：静等结果。 作为平衡，他们也会得到应有的补偿，当然，过程中也需要拼一拼实力。 第二天曾轶铭一早就到了工地，今天地基验槽。 验槽是建筑施工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关乎整个工程的基础质量。 刚刚学过外语的李红军顶着个熊猫眼，表情严肃的下了车。 他走到曾轶铭面前随意问道：“现场都准备好了吧？” 曾轶铭看了看他，转眼看着身边的张文，示意他来回答，后者会意。 “截止今天早上，我们找出了所有的薄弱点，这是钎探记录。” 李红军没伸手去接，他将视线扫向郑勇和段新国。 段新国往前移了一步，终于该轮到我在业主面前露脸了。 他赶紧接过话题：“我们监理员和袁工全程见证了这份记录，真实有效” 郑勇也出来接话：“袁永新给你打电话请假了吧，他们今天早上7点多才做完。” 李红军闻言没说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不一会，地勘单位来人是他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设计单位是结构专业负责人和基础设计人员，一共三人。 几人在会议室外打了个招呼，质监站派出的三名工程师就到了。 验槽过程中，质监站的工作人员按照操作规范，对不合格的位置，当所有单位的面重新钎探。 “将松散的砂砾石全部挖开，挖到旁边那样子。”地勘单位的人员对张文说道。 设计单位的负责人皱了皱眉，他现在需要考虑换填方案，既要经济又要满足安全。 经过一番紧张而有序的验槽工作，结果表明，地基质量良好，与地勘报告基本吻合，符合设计要求。 对不满足要求的局部区域需要设计单位回去验算了再发函过来。 李红军闻言有点不太高兴，对着设计单位就是一通输出，然后直接拍板。 “施工单位直接采用垫层混凝土浇筑，如果小于五十方就算了，超过了再找我签证。” 张文闻言有点不同意见，他抱怨道：“领导，这五栋就抹去了五十方砼，后面还那么多栋，我们成本遭不住啊。” 李红军闻言没说话，他戏谑地看向了曾轶铭，意思是说：你怎么说，是选进度还是效益？ 曾轶铭笑着点了点头，他打了擦边球：“我们先将测量和资料做好，最后合计了再找相关单位领导签字。” 设计单位的项目负责人脸色有点不好看，MLGB的这是演戏给我看呢。 哎，他敢肯定，眼前这些人绝非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反正是业主拍板的。 他接过会议记录一看，果然清晰的记录着设计单位提出使用C10砼换填，这个锅又是他们来背。 他突然想到出门前领导给他说的这个项目的设计费付款不到20%，他只能捏着鼻子在资料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面对不要脸的业主，他不敢撕破脸，不要后面的钱了？ 他写字的手好像有点不听使唤，字迹不自觉地变得弯弯曲曲的。 旁边同事轻咳了一声，这才将他惊醒。 张文趁他们签字的时候，悄悄将信封递了过去。 “各位领导，两天后我们继续第二阶段的验槽，麻烦各位了。” 会后，李红军对曾轶铭招了招手。 “入口这段路你们今天该开始了吧，自己在后备箱里抱图纸。” 曾轶铭喊来张文找人过来帮忙，将图纸抱回办公室。 曾轶铭放下心来，保证道：“放心，下午就可以测量，晚上争取将前面这段路基铺出来。” 李红军听他这样说，面部如便秘般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真想。 “我得去休息一会，一会下午和我一起回公司去签合同，昨晚累坏了。” 曾轶铭给他将空调打开，在办公室里给他放了一瓶水。 张文找了个机会，给他汇报了昨天下午去小城建工接人的事情。 “我找了关系比较好的项目经理两人，总工两人，另外还有各种技术岗三十人。这些人下个月一号到公司报道。记得给我们买五险一金。” 曾轶铭算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对他交代道：“行，你让人熟悉一下道路图纸，争取明天早上将进场道路的底基层铺出来，至少要保证材料进场。” 张文摸了一只烟，深吸了一口，笑道：“放心，我比任何人都着急。今天下午开始打垫层，你有什么指示？” “检查好机械设备，人员安全培训不要忘了，十滴水准备了没？下次十栋一起验吧，只验五栋成本太高，机械和人员不够找老何。” 下午他和李红军来到城建投资公司签合同的时候还是非常顺利，唯一的让他不解的是支付问题。 “资金紧张，这条路本来是和主体工程一起的，确实没钱才剔除了重新立项，知府的意思是既然银行不给我们贷款，我们将这个项目交给你们来实施，但是不以货币的形式支付你们款项，市里愿意将红旗拖拉机厂抵押给你。当然，你也可以不签。” 办公室主任高远有恃无恐的盯着曾轶铭，他能对他说这么多，是真的尽力了，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办事人员而已。 曾轶铭听完整个人都麻了，这是想将他公司拖死的节奏。 稳住，不要慌！ 他内心强行给自己打了打气，平复了一番情绪，低声问道： “高主任，领导的意思是这个拖拉机厂准备折价多少抵押给我？你也知道，其实公司初创不久，实力还很弱。” 高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并不知道具体折价，但是这条路六百多万的工程款他们公司是一分也没有。 “如果你同意的话请先在这份合同上签字，我还需要向领导汇报。工厂的事情会有专人与你接洽，不怕你笑话，我级别不够。” 曾轶铭听完一愣，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盖上了公章。 “高主任说笑了，只是分工不同。” 他临走前从衣兜里塞了一包烟给高远，随即告辞离开，他需要将这个消息通知告诉股东张昕。 张昕在电话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一般。甚至还借机撩拨了一番他。 “小女子全凭公子安排……” 曾轶铭没听她废话，反正已经通知到了，直接挂断了电话。他要去找李红星要进度款。 他来到工程部，敲了敲门，一个娃娃脸的精神小伙礼貌的接待了他，得知他要找李红星，将他带到了部长办公室。 “行了，小刑，你去忙，我亲自接待曾总。” 曾轶铭看到他的笑脸就想哭。 “李总，我没得罪贵公司吧？你们这个阳谋使出来，我还只能认栽。” 他向对方将事情一说，李红星也皱了皱眉，有些幸灾乐祸的调侃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至于你说的拖拉机厂，压根就不在我们管辖范围内，所以哥哥也爱莫能助，只能祝你好运。” 他说完还将脚往桌上一放，全然没有形象。 曾轶铭看到他这模样，二话不说站在他旁边，作为三大铁完成了最重要一环的“兄弟”，他也没客气，直接摊牌。 “进度款支付申请已经交给你两天了吧，给我交个底，啥时候可以到账啊？弟弟压力很大。” 李红星见他这样不像是作假，想到昨晚才学了外语，心软了下来。 “这事吧，我也说不好，但是你放心，一定抽时间帮你盯着。” 他其实心里是真没底了，如果刚才他进来没有说拖拉机厂的事情，或许这几天就能下来，但是他却说有个厂子的事情，这完全就让他摸不着头脑了，只能说领导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曾轶铭看到没啥结果，只好闷闷不乐地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红旗拖拉机厂成立于三线建设时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为了应对战争可能的威胁，实施了大规模的三线建设战略。红旗拖拉机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的。 它就在唐玄宗在安史之乱后返回的地方，就在凤凰山旁边，占地面积足有15亩。 曾经的辉煌在时代的进程中一步步错失机遇。原本热闹的车间变得冷清，机器的轰鸣声也逐渐消失。工人们纷纷离去，寻找新的生活出路。面对严峻的现实，厂子负责人将目前存在的问题报告给了上级，上级经过反复论证，只有进行改革，寻求转型，才有出路。 改革不仅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更依赖于先进的技术支持和管理理念，同时，改革还需要高效的组织协调能力来确保各项政策措施落地生根。 现有的成员班子、设备、技术都不足以支撑大刀阔斧的改革，最重要的是面对改革后的未知风险，他们需要找一个愿意承担风险、付出代价，却又无法获得即时回报的人来担当重任。 曾轶铭曾经将小城三建无偿捐献这件事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决定给他加加担子，这才有了前面的种种。 如果曾轶铭知道前因后果，他一定会呐喊，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初衷，他也是被逼的，他才不想当大怨种。 回去的路上，王慧给他打了电话，酸溜溜的恭喜了他一番。 “曾总实力真强，一声不想又拿到一个新项目。” 曾轶铭赶紧一股脑的将苦水吐了出来。 “快别说了，麻蛋，我这次当了大怨种，这条路他们不但不给钱，据说还要丢一个大包袱给我，红旗拖拉机厂，知道吧？” 王慧听后在电话那头笑出了鹅叫声。 “那恭喜曾总又多了一家拖拉机厂。” “快别说了，郁闷死我了。” 王慧都快笑岔气了，她不得不挂了电话，等了好久才平复过来，她赶紧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其他未中标的公司，他们从眼红曾轶铭的好运，变成了怜悯这位同行后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就是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省建的陈振江不愧是老大，他大手一挥，慷慨道：“我安排个局，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曾轶铭并不知道这群幸灾乐祸的家伙。 他还没到公司，就被一个陌生座机电话叫去了工业局办公室。 他知道工业局召见他的目的。 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安，一路不急不慢，在门卫处登记后就到了局长办公室。他轻轻敲了敲并没关的门，门口出现一个比轩建业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小曾是吧？我是办事人员，领导正等着你呢，跟我来吧。” 他一路忐忑的跟着进了隔壁接待室，简单摆放着一组沙发和茶几，这里已经坐了三个人。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出现了一丝错觉，他这是被绑架了。 坐在主位的中年人就是黄局了，他面带微笑的朝曾轶铭招了招手。 “曾总吧，过来坐。陆厂长，你说说厂里目前的情况。” 好巧不巧的是陆厂长就坐曾轶铭对面，他扫了一眼大家说道。 “目前厂里有总装车间、铸造车间、机加工车间、喷漆车间和检验车间。设备齐全，保养得还不错。”他说完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曾轶铭。 厂里停产已经两三年，工人们早就出去讨生活，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老旧的设备和地皮。 坐在主位的黄局将话题交给了分管重工业的曹副局：“老曹，你说说我们讨论的改革方案。” 曹副局闻言推了推面前的笔记本，朗声道：“目前整个厂区的所有资产评估价格是1200万元，改革方案是我们这边出地皮和厂房，占股比例51%，至于剩下的49%，曾先生需出资至少800万加管理团队。” 曾轶铭闻言瞬间坐不住了，他们就像是给下属布置任务一般，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他为什么要出资啊？ 他赶紧举了举手，黄局见状看了一眼被打断的曹副局，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对他笑了笑：“小曾，情况就基本是这样，你发表一下你的意见。” 曾轶铭往前移了移身体，让坐姿更前倾一些，语气焦急道：“各位领导，虽然我是被动的接下了这个事情，但是我对评估价格1200万有疑问，你们是不是允许我参与进来后共同找一家大家都信任的评估机构呢？ 还有，刚才曹厂长没说厂子人员安置问题，这是大事，我有权知道安置内情，一旦厂子恢复生产后，这些人突然回来怎么办？ 最后一点，公司有没有研发团队？厂子的原有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他要找第三方重新评估，人员安置情况不详，效益不好的时候大家各处奔波，万一以后做起来了跑回来闹事算怎么回事呢。 黄局和曹副局面对他的问题，脸色突然就不好了。 曹厂长自然是看到了，他忙出来打圆场：“这1200万有买断工龄的资金在里面，厂子的研发团队已经被调走很多年了，自从他们调走后第二年厂子的效益才开始下滑。哎，这些都是曾年老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