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逸尘再次来到蓝宇的病房时,蓝宇正坐在椅子上和柴斌在下国际象棋。 见到他进来,柴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恭敬地向他问好: “蓝总,下午好。” “柴斌,你先出去!” 蓝逸尘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柴斌忙答应一声“是”,转身快速离去,又把房门关上。 柴斌一走,病房里只剩下了蓝宇和蓝逸尘两人。 蓝逸尘不由自主深呼吸了一下,又在心中给自己打了好半天的气, 这才缓步向蓝宇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刚才柴斌所坐的椅子旁站定,略显紧张地望向依旧在摆弄棋盘的蓝宇, 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 “爸,您今天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暂时死不了!” 蓝宇将手中的棋子摆在合适的位置上, 缓缓抬起头,望向一脸紧张不安的蓝逸尘,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果不忙的话,坐下来和我下盘棋吧! 柴斌棋艺太烂,和他下棋很没劲儿。” “他的人品更烂,您还不是爱重用他。” 蓝逸尘一面说,一面坐下来开始和蓝宇下棋。 两人连下了五盘棋,蓝逸尘只输了一盘棋。 论下棋,他从小就下不过蓝宇,无论象棋还是围棋。 他只好认输:“爸,我输了,我从小就下不过您。” 蓝宇抬眸凝视蓝逸尘好半天,突然将面前的棋盘全部打乱,冲他笑得一脸耐人寻味: “知道你为什么下不过我吗?” “我技不如人!” 蓝逸尘如实答道。 蓝宇却笑着摇摇头:“不对,是因为你心慈手软。 古人云: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你骨子里善良,圣母心泛滥,关键时刻缺乏雷霆手段。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估计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蓝逸尘吓坏了,赶忙起身跪倒在蓝宇面前,颤声道: “爸,您言重了。 我……我……从来不敢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对您,我虽有一些怨言,但绝不敢有其他不孝的想法。 我……我只是不想让您在干涉我的婚姻生活。 只要您不再过问我的私生活,我什么都听您的。 您依旧是公司的董事长,您在公司依旧可以呼风唤雨。 公司还有许多重大事情需要您出面做决定。” “是有许多事你搞不定吧!” 蓝宇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的讥笑, 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意有所指道, “譬如说,那几大行的行长,那几位难搞的大领导, 那些和我做了几十年生意的合作伙伴,那些陪我一起打过江山的功臣。” 蓝逸尘尴尬的低头不语,良久,他才再次红着脸开口: “求爸您再回到公司主持大局吧! 我听医生说,您的伤口早已恢复好了。” 蓝宇长叹一声:“唉,我老了,不想再这么拼了! 何况,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也想通了,我这么拼命又干什么呢? 最后落个妻离子散,众人埋怨的下场。 就连自己最爱最用心栽培的亲儿子都恨不得我死去,我又图什么呢! 随你和逸潇怎么去折腾吧! 哪怕你们把公司都送了人,我也无所谓!” 蓝逸尘一脸慌恐地说:“对不起,爸,我错了! 求您别这么说,公司里还需要您,我们也都需要您……” 蓝宇冷笑连连: “你哪里是需要我,你是想榨干我身体里最后的能量,好为你卖命! 蓝逸尘,你这个孽子,对外人都比对我这个亲爹好! 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儿狼,你真是好会伤我的心……” 蓝逸尘赶忙道歉:“对不起,爸,我错了! 您如果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千万别不管公司的事。 您是公司的创始人,公司倾注了您全部的心血, 公司的发展也离不开您的指导和规划。 求您再回来公司吧! 我和逸潇也同样离不开您!” “你们俩不是盼着我死吗? 我死了就没人再来管你们了,你们俩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这会儿又装得这么可怜兮兮地给谁看呢!” 蓝宇轻轻勾起蓝逸尘尖俏的下巴,紧盯着他略显惊慌的眼眸,柔声问道, “逸尘,说实话,你希望不希望我真的死去? 如果我那天真死了,你是会为我流眼泪,还是会放鞭炮庆祝呢? 嗯?” 说最后一句话时,蓝宇眼底的阴狠毒辣尽现, 他掏出不知何知准备好的匕首,轻轻抵在蓝逸尘雪白的脖颈上。 蓝逸尘被蓝宇眼底的狠戾愤怒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 “我………我……不敢有那种混蛋的想法。 您是我亲爹,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不敢也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情。 爸,我虽然有些怪您,但也很敬佩您,感恩您,也很敬重您,我……” “你还忘了说你很害怕我了! 瞧你,吓得脸都白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额头上全是冷汗,没出息! 我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蓝宇一面说,一面笑着收回架在蓝逸尘脖子上的匕首, 又从衣兜里掏出浅蓝色的锦帕,轻轻为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抚额长叹道: “蓝逸尘,你始终都让我失望,做事不够果断,做人不够狠心!” 蓝逸尘强压下心中的各种复杂情绪,微嗔道: “我如果真像您这么狠心的话,您现在都和我妈在天上团聚了!” 蓝宇回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蓝逸尘的俊颜瞧, 良久,他才无奈地笑笑: “这回算你赢了,可是你依旧让我失望,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蓝逸尘尴尬地摇摇头。 蓝宇却突然话峰一转,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想让我再回到公司上班,你必须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您说。” 蓝逸尘一脸欣喜地望向面色凝重的蓝宇。 蓝宇低头沉默片刻,复又抬起头对上蓝逸尘期待的眼眸,缓缓开口: “一,我要重新召开股东大会。 你这段时间的大整顿,让公司的一帮元老全都退居二线, 这会让一些老员工寒心的,会让后来者没法全心全意替我们卖命。 前段时间,宏腾的张腾云被属下行刺了。 就是因为他儿子上台后,把一些老员工都辞掉了,而且没有做好后续的安抚工作, 引起下属不满,才招此灾难,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这件事都听爸您的。 其他两个条件是什么?” 蓝逸尘见蓝宇说的在理,便点头同意。 蓝宇继续道:“第二,我们要成立家族信托基金。 每个人每个月只领取固定的薪酬,不能无节制的乱花钱。 而且你和逸潇要提前领取三十年的薪水和分红,存入国外的信托基金会。 以后,你们俩和普通员工一样,每个月只能领固定的薪水。 而且你们各人名下卡里的存款不许超过一亿。 公事自有公款报账,吃穿用度也全在家里,你们也不需要额外的开销。 这也是为了长远考虑,以防你们被坏女人欺骗。 现在捞女拜金女太多,我不得不防!” 蓝逸尘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爸,您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倩倩又不是爱钱的人,她不是一个势力的女人。” “她既然不是个势力的女人,那你这么做又怕什么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 她如果真如你所说,不是个势力的女人, 那么三十年后,她依旧可以得到她想拥有的一切。 何况,她有一双儿女在手,又怕什么呢? 难道我们家还能亏待她不成?” 蓝宇挑眉冷笑道。 蓝逸尘不由沉默了,良久,他才又无奈地说道: “爸,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也不信任倩倩。 可我做为一个公司老总,卡里只有不到一个亿的存款,是不是太寒酸了点儿!” 蓝宇冷笑道:“寒酸什么? 吃穿用度都是公款,难道你想去赌还是去嫖?”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呢!” 蓝逸尘无奈地摇摇头。 蓝宇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听话! 我这都是为了家族长远发展考虑。 再有钱的家族也经不起败家子的挥霍。 你什么都可以沾,就是不可以沾赌。 更不可以任由一个败金的女人肆意的挥霍。 何况,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一百万的存款,人家不也过得好好的。 一个亿的个人存款也够二三十年的开销了。 孩子们的费用也由家族基金出,不用你个人出。” “那好吧!第二个条件我也答应您。 第三个条件呢?” 蓝逸尘勉强点点头。 蓝宇伸手把蓝逸尘从地上扶起来,柔声说: “起来吧,跪了这么久,腿都麻了吧!” “多谢爸。” 蓝逸尘抓着蓝宇递来的右手,略显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揉揉酸疼的膝盖,缓缓坐在蓝宇对面的椅子上。 一脸忐忑地望向突然变得慈爱的蓝宇, “爸,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蓝宇一向淡然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我这几天常常梦到你母亲,每晚都做恶梦。 我听你阿姨说你也经常做恶梦。 这样吧,等哪天你不忙了,我们全家飞去泰国。 请法师给我们持诵持诵,顺便给思思念念祈福。 这也不算是个条件了,只是个个人愿望。 当然了,你们如果不愿意去的话,我也不勉强。 就是我刚才的提议,你大可不必理会。 你现在背靠花若溪富瑾瑜晏珩这些大树,也不怎么需要我这个糟老头子来想办法了。 你早已羽翼丰满,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我爱你,可以为你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还记得在你五岁时,和小朋友玩耍时,不慎落入冰冷的河水里。 我二话不说,脱掉外套就跳进冰凉的河水里救你。 也是因为救你,受了寒,从此落下了哮喘的老毛病, 春秋两季必咳个不停,随时都要把药带在身上…… 而你对我的爱估计连百分之一都没有,甚至还盼着我去死! 虽然我给了你们优渥的物质生活,把你们培养的无比出色。 但在你们心里,我依旧比不上外人给你们的一碗八块钱的牛肉拉面来得让你们感动, 更比不上你们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感情深厚…… 唉,想想真无趣,我这么拼命的想让你们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可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却在背后盼着我死! 宁愿听老婆的话,也不肯听我的话! 我出事到如今,你这是第二次来看我, 蓝逸潇和蓝雨柔蓝冰蝶这三个小白眼狼,竟然一次也不来看看我。 想想也真是没意思,我还没到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你们就如此对我! 如果我真得了老年痴呆,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还不把我扔出去喂狗! 唉,我也不知道生你们这么多的儿女做什么…… 这也是古今中外做父母亲最伤心最难过的地方: 你可以为了儿女去拼命,儿女长大了却会因为一个外人,轻易就放弃你的生命……” 蓝逸尘赶忙再次跪倒在蓝宇面前,语带哽咽道: “对不起,爸,我……我不是要放弃你的生命,我只是……” 蓝宇狠狠瞪着一脸慌恐的蓝逸尘,咬牙切齿道: “我都快死了,你还站在那里不动,你还真是孝顺呢! 蓝逸尘,你最让我失望了! 我最爱你,在你身上用的心最多,投入的精力最多,结果你却最让我伤心失望……” “爸,你要是气不过的话,就请您拿鞭子狠狠抽我吧! 是我不孝!” 蓝逸尘一脸羞愧地低下头。 蓝宇咬牙冷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身体不行,才故意如此说! 等我好了再和你算账! 快起来吧! 你和逸潇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泰国。” 蓝逸尘赶忙提议:“下个礼拜五,我们乘私人飞机飞往泰国,您看怎么样?” 蓝宇沉默片刻,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记住,我们要全家总动员,除了怀孕的冰蝶外,包括林柽和林姝也都要去。” 蓝逸尘尴尬的开口道: “爸,林柽就别去了吧! 您那么对他和宁悠悠,他都恨死我们家的人了。 他昨天和依宁绝裂了,拎着行李箱离开了蓝家。” “哪有那么简单呢! 入了蓝家的门,这辈子都是蓝家的人,即使死了,也是蓝家的鬼!” 蓝宇唇角扬起冷酷的讥笑,眸中尽是算计与阴谋。 看的蓝逸尘心中一惊,顿觉浑身汗毛倒竖,怔怔地望着蓝宇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