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畴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夜里十点多抵达了蔡家园耿叔的住处。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院落,三间房带一个小院子,不远处就是那间乡村小学。而紧邻的两个邻居,一个姓樊,一个姓蔡,都是耿叔早年的朋友。良子正和一名中年人蹲在门口抽烟,估摸着大伙儿这个时间也应该到了。
祁宝柱第一个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良子和那个中年人吓了一跳。紧随其后的是彭伟华、祝磊、张文等人,最后出现的是付尔德、李天畴和小宋。眨眼间,小院门口就聚了一堆人。
“叔咋样?”没等良子开口,祁宝柱就急不可耐的要冲进院子。
良子赶忙拦在前面,“不太好,话都没法说了,等会儿再进去。”
“干嘛不让进去,你起开。”祁宝柱根本没有耐心,伸手一把拉开良子就要硬闯。旁边的那个中年却又横在他面前,“你叔好容易睡会儿,你瞎吵吵个屁。等会儿。”
彭伟华一把拉住祁宝柱,陪笑道,“樊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到底啥原因我叔会突然这样?”他显然认识这个中年人。
“大伙都回来啦。”樊叔看了众人一眼,接着叹了口气,“不知道,大夫都说不清楚。都在门口等会儿吧。”
彭伟华不好再问,而祁宝柱也垂着脑袋蹲在了一边。剩下的人多数不认识樊叔,一一过来见面后便个找位置或蹲或坐,安静等待。而小宋由于心里焦急,不愿意坐着,一个人站在了院子门口张望。
大家谈话不多,气氛也很压抑,偶尔的几个问题也都是关于耿叔病情的,只是越问越难过,所以还不如不问。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院内终于有了响动,一名身材稍显发福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李天畴认得此人是王大夫,大家立刻围了上去。
王大夫神情黯淡,看着众人缓缓道,“老耿醒了,大伙进去看看吧。只是一次别太多人。”
大家着急不免争执一番,最后还是樊叔做主让小宋、彭伟华和祁宝柱先进去了。李天畴和祝磊两人在第二拨,因为小宋说什么也不出来。
屋里除了耿叔和小宋外还有一名中年人,李天畴猜想应该就是刚才外面谈到的耿叔的另一个蔡姓朋友。二人对望一眼,喊了声叔。那人点点头不怎么说话,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耿叔横卧在床上,盖着厚重的棉被,似乎很怕冷。他的面色惨白,神情极度的疲惫和萎靡,似乎连睁眼睛都在勉力坚持。当看见李天畴时,他的眼神才略略闪现出一点点光彩,只是突然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什么。但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甚至张了张嘴,做了好几次发音的努力。
此刻面对躺在床上,已经极度衰弱的耿叔,李天畴的心里复杂而难过。但不知道是感激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如果不是偶然碰到这个男人,自己恐怕很难和江湖黑/道扯上关系,更别提抢地盘,开公司了,或许到现在他还是一名从山沟里来的默默无闻的打工仔。
但患得患失,在数次的生死经历,患难与共中自己结识了一帮好兄弟,也从耿叔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而那个匪夷所思的噩梦也被他渐渐触摸到了一丝痕迹。耿叔的重托,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和人生态度。尽管以后道路艰险,但相比之下,自己从耿叔那里得到的更多。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耿叔现在会是这个样子。李天畴有很多话要说,但到了嘴边不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叔,裕兴公司现在走上正轨了,大家都有了奔头,以后会越来越好。”
耿叔很吃力的点点头,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棉被蠕动,他似乎想要伸出手来。李天畴连忙欠身,拉开了被子,没想到耿叔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不似以前那样雄浑有力,但他突然感到了一股触电般的刺痛。
耿叔的眼神却看向了床头边一直在缀泣的小宋,足足有好几秒钟。或许是用力过猛,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之后,便缓缓的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小宋大惊失色,猛的站起了身,李天畴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儿,叔刚才脱力了,要歇会儿。”